清如一行按照摊贩老板的指点，一路寻过去，打量着靠边的店铺，
布店、杂货店、饭馆、街边的小吃摊，甚少有冷清的店铺，街上行人来往，虽不至摩肩接踵，但也往来穿梭，好不热闹。
“就是这儿了，博艺茶馆，今日咱们也请茶博士弄一壶功夫茶。”
他们说着话往里走，虽手未拿兵器，但腰间却都有短刃。有小二笑着迎上来，
“客官里面请，小店新到了当季新茶。”
清如扔过去一锭碎银子，嘴角咧了咧，心中肉疼得很，嘴里却道，
“请茶博士用朱泥小壶冲泡，头汤弃之，二汤再分，再配碟茶点。有没有清净些的地方，我们走累了，想要喝杯茶歇歇脚、说说话。”
小二一面应着，一面引着他们往一处窗边的座位而去，同时冲着柜台招呼了声，边请他们入座，手脚不停地擦拭桌子。
茶博士来得很快，是个口齿伶俐的少年，修长的手指白净，轻轻将托盘放下。
“客官好眼力，本店昨日新到的紫玉罗春，今年不仅丰产，而且品质比往年都要好。客官们，可是第一批品尝的。”
水开了，茶博士执壶冲泡，清如的目光却看向中间的台上，一位说书人正说得热闹。
“……王爷神从天降，更有高人帮扶，当即写就一篇檄文。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更是芸芸众生之天下。……”
清如目光盯着说书人，嘴里的话，却是问向茶博士，
“博士，你经常在这里，他说的王爷，可是大齐王？”
“小姐，你们不是红枫城的人？”
“路过，听着他说得热闹，好奇了，你给讲讲，可行？”
清如看过去，茶博士少年英俊，阳刚气十足，举着纤细白净的手指，执壶冲泡，嘴里说得兴起，也不忘手中动作，
“外面都乱起来了吧？打得那叫一个热闹，你看咱们这红枫城内，你看得出是战乱吗？这可得多亏了咱们大齐王，”
清如看到茶博士脸上崇拜的表情，对齐王深得民心感到意外。
“当初是咱们大齐王，那时还是前朝的齐王呢，满朝唯一的异姓王，总管三州军事。”
茶博士将茶杯递到清如等人面前，嘴里的话却没停。
“他当即立断驳了原本赵王的召唤，杀了赵王使者，才出了那檄文，誓要护这一方百姓平安。”
清如扭头看向窗外，见到一队衙差，押着一队十四五个人，有穿着邋遢的花子，也有穿着囚服的犯人，
“这是干什么的？犯人咋跟花子押在一起？要他们在街上要饭吗？会出事儿的吧？”
“客官真有趣，”
茶博士扭头瞧了一眼，很是看不上，语气也分外的嫌弃，
“他们呀，有手有脚，只想要饭，连出力气干活挣口吃的都不肯。这是依着齐律，强征他们入伍，去边境打仗，充当最低等的先锋军。”
说到这个，茶博士语气又张扬起来，
“若不是我年纪小，还不到十八岁，长得也太弱了些，我就多报几岁，去当兵了。挣个军功回来，也好过在这里泡功夫茶。”
“这里不抓丁吗？”
清如看到街上，有衙差巡视，看见壮年男子，又回头打量了眼茶博士，若是在别处，这肯定都是要抓走了。
“咱们齐王，只强征那些做奸犯科，还有好逸恶劳之人的丁，劳役、挖河渠、充当先锋军，都是他们。”
“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不还是在街闲逛吗？他们不用当兵去吗？”
“用啊！”
茶博士声调扬了起来，
“但他们贪生怕死，就得用高昂的银两来换。”
“若是他们找人替呢？”
这不是没有，前朝这样的事儿不稀罕。
“会这样！”
茶博士有些俏皮地在脖子上比划了下。
听着茶博士的话，清如几人喝了茶水、吃了包子、茶点，清如摸出一串铜钱，扔给茶博士，
“你讲得很好，赏你了，想要长得壮实，多买点好吃的。”
“谢客官。”
清如等人已经出了茶馆，
“净街，净街。”
又有队衙役过来，将行人驱赶到道路两边，嘴里还喊着，
“云辰将军得胜回朝，大军入城。”
“咱们看看。”
清如退回了茶馆，站在窗口边，向外望去。
打首一人金盔金甲，骑着一匹黄膘马，手中提着丈八分刺枪。再向上看，一张枣红脸，虎目微眯，向着道路两旁人招手。
队伍中间，还押解着一阵四五百人的俘虏，被街边的百姓，扔了满身的烂菜叶子。
这边队伍尚未过完，那边有人喊道，
“童生试张榜了！榜首游街都快过来了。”
本要离去的清如，又收回了腿，继续看过去，
“怎么是两匹马？”
“你是外边来的吧？咱们这是文武两榜，今日同时放榜。”
清如左右打量，陆石头捅了他一下，指着街边的一处公告牌，
“过去看看，那里新贴了告示，咱们去看看。”
挤过人群，他们七人站在告示牌前，
“我儿是四级不更了！”
“哼，我儿是六级官大夫了。”
……
一片喧闹之声，
“呜……我的儿……”
“大娘，你儿斩杀敌首二十，获封八级公乘，另有抚恤三十三两。他是光荣的，葬在了灵园，年年有祭拜。”
清如扭头看过去，一位老妇人哭得伤心，送抚恤的衙差，很是耐心地等在边上。
“张铁牛，18岁，我要当兵。”
“陆力，19，我去年就能去了，可惜得了场风寒，只能留在家中种地一年。”
……
“清如，这里真热闹啊！”
“有些与众不同呢！”
清如又看了一会，
“咱们要回吗？还是待两天？”
“回吧。有些东西，不是一日两日便能看出来的。”
成清远扫视一圈，接着说道，
“目前来看，这位齐地之主，还是颇有作为的。咱们也到过不少的城池，可没有哪里，还有这样的热闹市井之象了。”
“唉，我家中只剩下半袋粗粮了。今年收成不好，夏粮比往年减产一半。”
“知足吧，你不知，别处楚王、魏王那里，兵士们都是用抢的，种田的，根本没粮可吃的，草根、树皮都是要下肚的。”
与清如一行擦肩而过的几个农人，哀叹着，也不知挑了什么进城。
听此话，清如想起一句诗来，轻声吟诵，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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