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感染发炎,难怪乌洛瑾会发起高热。
安宁盯着他后背上溃烂的伤口,神色冷了几分:“为何太子会打你?”
乌洛瑾唇线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没应声,连肩线都绷得僵硬,显然是不肯说。
安宁也不逼他,只侧过头看向角落里的明川,语气平静:“去打一盆温水来。”
角落里的男人动了,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乌洛瑾这才发现,他的屋子里还有别人。
他背脊瞬间绷得像拉满的弓,下意识想拢紧滑落的衣裳,似乎不想让自己这副模样被其他人看见。
“不肯说?”安宁拿起一旁干净的细棉帕,轻轻覆在他后背上,动作放得极柔,缓缓擦去他背上的血污:“没关系,我问太子也是一样。”
她话头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探寻:“乌洛瑾,你是不是很想死?”
少年呼吸猛地一沉,安宁温热的指尖擦过溃烂的皮肉时,他浑身都颤了颤,却还是咬着牙否认:“没有。”
“没有?”安宁眉梢一挑,手中帕子的力道不期然加重一分,刚好蹭过未愈合的伤口:“没有你还这样作践自己?放任伤口溃烂,等着高烧把自己烧透?”
“唔…”
刺痛感顺着脊背往心口钻,乌洛瑾喉间溢出一声隐忍的闷哼,头却因理亏而埋得更低,额发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
安宁见状,冷笑一声,手上力道却又放轻:“还知道怕疼?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她语气里带着讥诮,可擦过伤口边缘的动作,却细心得没有碰到半点溃烂的皮肉。
乌洛瑾僵着脊背没动,只觉得那微凉的触感顺着肌肤往上爬,连伤口撕心裂肺的痛楚都淡了些。
恰逢此时,明川端着铜盆轻步进来,盆沿凝着圈温热水汽,连指尖都沾了点湿意。
他走到床边站定,眸光先落在安宁指尖的帕子上,神色微变。
那素白细帕浸了暗红血渍,连她指缝都沾着淡红。
明川觉得有些刺眼,将水盆放下后,低垂着眼眸,声线绷得平直,公事公办的语气里透着点不易察的紧绷:“主子,清理伤口这种事,属下更熟稔,让属下来做吧。”
乌洛瑾耳尖动了动,眉尖几不可查地蹙了下。
他下意识直起脊背,手抓向滑落肩头的中衣,动作带着点抗拒:“不必了,我没事。”
乌洛瑾抓着衣裳的动作刚一用力,后背上刚止住血的伤口便再度崩裂。
暗红血珠顺着脊骨往下淌,瞬间染透了刚擦干净的肌肤。
安宁盯着那抹刺目的红,眉心拧得更紧。
果然啊,男人吃起醋来,就是会惹人烦。
她抬手将沾血的帕子狠狠扔进铜盆,水花溅起,几滴温水落在明川衣摆上。
明川膝头一弯,“咚”地跪在地上,溅落的水渍立刻在他膝头晕开一片深色,他垂着眼,声音压得极低:“主子恕罪,是属下僭越了。”
乌洛瑾撑着锦被的手微微发颤,转头看向安宁时,刚好撞进她满是不耐的眼底。
他手心悄悄蜷起,病弱的嗓音里第一次褪去了倔强,脆弱的喊出她的名字:“安宁…”
少年尾音还带着沙哑的颤,像怕惊扰了什么,明明是他自己受了伤,倒先想着哄她别生气。
安宁瞥向乌洛瑾。
少年脸色白得像块冷玉,连唇瓣都没了血色,偏偏那双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她时带着点无措的依赖与小心,像被雨打湿的小狗。
再多的不耐,看着这眼神也不忍苛责。
她垂眸扫过地上跪着的明川,语气淡得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威严:“明知故犯,当罚,等处理完这里的事,你自己回府领罚。”
明川长睫垂得更低,连眼尾都没抬一下,只躬身叩首,姿态是全然的顺从:“属下遵命。”
见他乖,安宁也不再多言,挥了挥手:“出去候着。”
明川起身时动作轻得没发出半点声响,转身离开时像道融进阴影里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带上了屋门。
屋内瞬间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安宁转身从带来的锦盒里取出瓷瓶,指尖捏着瓶身转了转,里面的伤药撞出细碎的声响。
乌洛瑾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从她握瓶的指尖,到她垂落的发梢,连呼吸都放得轻了些。
等安宁走回床边,见他还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便好整以暇地弯了弯唇,语气里带着点浅淡的调侃:“看什么呢?”
乌洛瑾耳尖微微发烫,立刻收回目光,指尖攥了攥被角,声音压得低低的:“没什么…”
他只是觉得,此刻烛火下的她,比平日里少了些锐气,多了点说不清的暖。
安宁捏着瓷瓶倾出药膏,指尖沾了点乳白药汁,俯身时青丝扫过乌洛瑾脊背。
指腹碾过溃烂处时,他脊背猛地一颤,却没躲,只攥紧被角的手泛了白,耳尖红透。
“怕疼就说。”她语气漫不经心,指腹却故意在伤处边缘打了个转,凉得他尾椎窜起一阵麻意。
药膏凉意渗进皮肉,乌洛瑾呼吸发沉,喉间溢出细碎闷哼。
缠绷带时,她指尖偶尔擦过他腰侧,少年腰线绷紧,像张蓄势待发的弓。
缠到第三圈,她忽然拽了拽纱布尾端,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让少年脊背一颤。
“乌洛瑾,你绷得好紧啊…”
俯身靠近时,她抬眸向少年,轻笑一声:“有这么疼吗?”
带着甜香的温热气息扫过脸颊,少年蜷着的掌心愈发收紧。
安宁指尖绕着绷带打了个松结,眼底笑意勾得愈发明显,连烛火都映在她瞳孔里,亮得晃眼:“实在疼,你就喊出来。”
她顿了顿,尾音拖得稍长:“只要你喊,我就会心疼你…”
那笑容明明带着三分戏谑,却像腊月梅枝上骤然绽开的花,艳得让满室烛火都失了颜色。
乌洛瑾喉间重重滚了滚,胸腔里的情绪翻涌着,有羞耻,有依赖,还有点连自己都不敢细想的渴望。
良久,他神使鬼差的缓缓开口。
声音比想象中更哑:“那你,疼疼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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