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入主院,廊下的风就裹着些凉意拂过来,安宁抬眼便瞧见那道单薄的身影。
乌洛瑾立在雕花木廊下,一袭白衣衬得肩背愈发瘦削,指尖还攥着片半枯的梧桐叶,孤零零的模样,倒像是被这满园秋意衬得更显寂寥。
听见脚步声,他转眸看来,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泛起一丝晦涩的波动,像深潭里投了颗细石子,漾开极淡的涟漪,转瞬又沉了回去,只剩眼底未散的轻颤。
安宁踩着青砖走过去,在他面前两步远停下,唇角漾开浅淡的笑:“你在等我?”
少年的声音很轻,像落在廊下的细雪,没什么起伏:“嗯,等你带我回宫。”
这话让安宁忍不住弯了弯眼,笑意漫到眼底,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乌洛瑾,你也太乖了些,你是质子,不是囚犯,这京都的街巷园林,没人拦着你去逛的。”
乌洛瑾垂了垂眼,指尖的梧桐叶被攥得更紧,叶缘的枯齿硌着掌心。
他自然知道自己不是囚犯,只是嬷嬷还等着他回去照顾。
宫里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他若是走得久了,指不定他们要怎么磋磨嬷嬷。
再者,这湮朝的朱墙金瓦、车水马龙,在他眼里都像蒙着层灰,瞧着便让人烦闷,去哪里都不如待在那方小宫苑来得清净。
这些心思他没说,只抬眸看向安宁,声音依旧无波无澜,字句都简净:“我要回去看嬷嬷。”
安宁眉梢微挑,目光扫过他冻得泛白的指尖,又落回他眼底那片化不开的冷意上。
真冷啊,明明昨晚才泡过那样暖的池汤,这人身上的冷意却像渗在骨血里,半点没散。
她指尖泛起些痒意,像猫爪在轻轻地抓。
真想好好逗弄一番,看看这样冷的人,情动之后,是不是也这般冰凉…
她捻了捻指尖,轻飘飘留下一句:“行吧,那你等着,我换件衣服就带你回宫。”
话音落,她转身踏过门槛进了屋,留下乌洛瑾仍立在廊下。
风卷着半片枯梧桐叶擦过他鞋面,他垂眸盯着那片叶子,脊背挺得笔直,像尊没了情绪的木雕,安安静静地守在原地,指尖攥着的另一片叶子早已被揉得发皱。
不多时,屋门再次推开。
安宁新换了身月白锦衣,领口袖缘绣着几缕银线并蒂莲,料子轻软垂顺,衬得她身姿愈发窈窕。
乍一看去,这素净的颜色竟与乌洛瑾身上的白衣有几分相近。
少年抬眸瞥见,睫羽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指尖攥着的叶子险些滑落,眼底飞快浮起一丝异样。
是错觉吗?
她身上的衣服似乎和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相似。
心思不由自主地绕了半圈,连耳廓都悄悄漫上点热意。
可安宁像是没瞧见他的异样,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提着裙摆慢悠悠往前踏了两步,不轻不重喊了声:“乌洛瑾,跟上!”
廊下的少年终于动了。
他松开攥得发皱的梧桐叶,脚步轻缓地跟在安宁身后,垂着的眸子里没什么波澜,连脊背的弧度都透着股僵硬,像个被人操控的、没有感情的傀儡。
二人一道上了马车。
车帘“哗啦”一声放下,隔绝了外头的风,车厢里顿时暖了几分。
安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点水光,身子一歪,便往乌洛瑾的肩头靠了过去:“起太早了,好困,肩膀给我靠会儿。”
乌洛瑾的身子瞬间僵住,脊背绷得笔直,肩胛骨都泛了白,本能地想抬手将人推开。
可指尖刚抬到半空,昨夜那碗冒着热气的暖身汤忽然浮现在脑海里,那苦涩中带着一丝甜腻的味道,到现在都还清晰得很。
天知道,安宁是命人放了多少糖,才会连那苦涩的药味都掩盖不住甜腻。
动作猛地顿住,指尖悬在半空,指节泛着青,整个人愈发僵硬,连呼吸都缓了些。
安宁靠得不舒服,微微蹭了蹭他的肩,不满地蹙起眉,声音带着点倦懒的软糯:“放松些,别这么硬,硌得我好疼。”
乌洛瑾喉结滚了滚,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却少了几分冷硬:“嫌硬就别靠。”
话虽如此,他到底没把人推开。
怕她真的不舒服,僵持了片刻,竟默默将肩线往她那边挪了挪,还悄悄放软了些,只是脊背依旧绷着,像根被拉到极致的弦。
脖颈被她鬓边的碎发蹭得发痒,那痒意顺着皮肤往四肢百骸钻,连掌心都泛起些怪异的麻痒。
他盯着车厢顶的木纹,心底忽然冒起个荒唐的冲动,想把她歪掉的发髻一巴掌捏扁,又想把那蹭人的碎发拢到耳后。
身子挨着乌洛瑾的安宁,自然察觉到了少年这扭捏的模样。
她低垂着眼,鬓边的碎发遮住眼底的促狭,唇角悄悄勾出一丝拿捏的笑意。
她故意动了动身子,往乌洛瑾的怀里又靠近几分,几乎整个人都要窝进他怀里,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耍赖的意味:“别那么小气嘛,垫子硬邦邦的,哪有你身上软,让我靠靠你不亏。”
乌洛瑾听得一阵无言,眼底终于泛起些波澜,是无奈,又掺着点说不清的别扭。
他倒没见过哪家公主像她这样,半点矜持都没有。
清雅的甜香裹着暖意,满满当当充斥着鼻翼。
乌洛瑾忍不住垂眸,看向窝在自己怀里的少女,云鬓松松挽着,鬓边插着支白玉簪子,侧脸线条软嫩,连长长的睫毛都透着股娇贵,真真是一副极好的皮囊。
若非见识了她昨晚的恶劣,那般轻描淡写的便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他大概也会认为,怀中的少女是真的娇憨可爱、纯真无害。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从一旁拿起叠好的素色披风,指尖小心翼翼避开她的发丝,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缓缓盖在安宁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收回手,眼帘沉沉垂下,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只是耳尖却悄悄泛了点红。
马车不多时,便到了皇宫。
车刚停稳,乌洛瑾怀中的温软便骤然抽身。
安宁指尖撑着车壁起身,动作又快又干脆,裙裾扫过坐垫时带起缕清雅的甜香,连半分留恋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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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关于为什么是和离而不是休夫的问题:因为这是皇帝赐婚,且齐云舟本身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所以安宁不是想休夫就可以休夫的,和离是结束这段婚姻最温和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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