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部老旧的货运电梯，在刺耳的吱嘎声中，稳稳停在了与地面齐平的位置。
金光构成的八卦图仍在井口旋转，将下方的一切阴邪之气阻隔在外。
电梯轿厢里那个男人，就这么站在光幕之下，抬着头，用那双纯金色的眼睛，平静地打量着井口的每一个人。
他的目光里没有敌意，没有杀气，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像是在看一群闯入自己花园的孩童。
“不许动！”
蝎子第一个反应过来，枪口死死锁定男人的眉心，“举起手来！”
十几支枪同时对准了他。
男人对黑洞洞的枪口视若无睹，他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自己黑袍的领口，动作从容。
“别那么紧张。”
他开口了，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与这血腥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刚才的欢迎仪式，粗糙了点，我向各位道歉。”
沈行知向前一步，挡在江月瑶身前，声音压得很沉：“你是什么人？”
男人笑了笑，目光却越过沈行知的肩膀，落在了江月瑶身上。
“江月瑶小姐，久仰大名。”
他微微颔首，像是在参加一场社交晚宴。
“你的八方镇邪符，构思很精妙。只可惜，术法的根基太过陈旧，终究是小道。”
江月瑶的脸色比刚才更白。
不是因为消耗，而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从他身上，她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也感觉不到阴魂的怨气。
他就像一个空洞，一个黑洞，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自身却空无一物。
“那些被你操控的人，”江月瑶冷冷开口，“他们的魂魄在哪？”
“别急。”
金眼男人伸出一只手，朝电梯轿厢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想要的答案，就在下面。”
他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
“开胃菜已经结束了，诸位不打算下来，品尝一下真正的正餐吗？”
他的姿态，仿佛他不是被枪指着的阶下囚，而是邀请客人参观自己城堡的主人。
“头儿？”
蝎子看向沈行知，等待指令。
下去，等于走进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不下去，任务无法完成，他们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沈行知也在看江月瑶。
江月瑶的目光穿过那个男人，望向他身后的黑暗深渊。
她能感觉到，下面盘踞着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邪恶能量。
那股能量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让她的功德金光感到刺痛。
她必须下去。
江月瑶对着沈行知，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保持队形，进电梯。”
沈行知立刻下令。
队员们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收缩阵型，交替掩护着走进了那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货运电梯。
金眼男人一直保持着微笑，侧身让开通道。
等所有人都进去后，他最后一个走进来，站在了控制面板旁边。
电梯的空间不大，十几个人和这个诡异的男人挤在一起，空气几乎凝固。
每个队员的神经都绷到了极限。
“叮——”
男人没有按任何按钮。
电梯门自动关上了。
几乎在铁门合拢的瞬间，头顶上，江月瑶布下的八方镇邪符金光猛地一闪，随后“噗”的一声，八张符纸同时化为灰烬。
庞大的阴气和怨念瞬间倒灌而下，却没有进入电梯，而是像找到了宣泄口，沿着井壁疯狂地朝更深处涌去。
电梯开始下沉。
没有现代电梯的平稳，只有老旧机械的“嘎吱”作响和钢缆被拉伸的呻吟。
那诡异的、毫无音调的诵念声再次响起，而且比之前清晰百倍。
这一次，他们听清了。
那根本不是人的声音。
那是一种混合着金属摩擦、岩石崩裂和无数生灵哀嚎的混合音，直接在他们的大脑里共振。
几个年轻队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冒出冷汗。
“嗡——”
电梯下沉的速度陡然加快，仿佛失去了控制，笔直地朝深渊坠去！
失重感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的东西。
“别慌。”
金眼男人的声音依旧平稳。
“只是快到站了。”
话音刚落，电梯猛地一震，停了下来。
“叮——”
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血腥味和檀香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电梯外，不再是漆黑的井道。
而是一个无比空旷的巨大空间。
队员们的战术手电同时亮起，光柱射入黑暗，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高起码有几十米，一眼望不到边。
溶洞的地面被人工修整得非常平整，上面刻满了无数诡异扭曲的符文。
一道道暗红色的液体，在这些符文组成的沟壑里缓缓流淌，像密布的血管，最终汇入溶洞的正中心。
而在那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的祭坛。
祭坛大约有三层楼高，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岩石建成。
岩石的表面被打磨得异常光滑，却不反光，反而像是在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
整座祭坛上，布满了浮雕。
那不是神佛，也不是瑞兽。
而是一个个正在承受极度痛苦的人形，他们互相纠缠，血肉模糊，构成了一个螺旋上升的、通往顶端的恐怖阶梯。
祭坛的顶端，悬浮着一颗人头大小的，不规则的黑色晶体。
那些从地面沟壑里流淌过来的暗红色液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到空中，形成一道道血线，最终全部注入到那颗黑色晶体之中。
那震动灵魂的诵念声，正是从这颗晶体里发出来的。
“这……这是什么地方？”
山猫的声音在发抖。
“地狱吗？”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他们看到了更恐怖的东西。
在祭坛的周围，从地面上升起十几根巨大的、半透明的光柱。
每一根光柱里，都囚禁着一个虚幻的、漂浮不定的人影。
那些人影，男女老少都有，他们表情茫然，眼神空洞，像一群迷路的幽灵，无意识地在光柱里沉浮。
祭坛每搏动一次，那些光柱就亮一分，人影就变得更透明一分，同时发出一阵无声的嘶吼。
他们的生命力，他们的灵魂，正在被这祭坛一点一点地抽走、炼化。
“头儿，你看那个……那个是不是……”
一名队员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其中一根光柱。
光柱里，一个穿着jk制服的少女身影若隐若现。
她的脸，正是失踪许久的大网红，小梦酱。
沈行知的瞳孔猛地一缩。
另一根光柱里，一个穿着病号服，形容枯槁的老人，是龚家村失踪的村民之一。
还有祝悠的丈夫魏东成口中，那个被“大师”处理掉的竞争对手的灵魂……
所有失踪案的受害者，所有被掠夺了气运的人，他们的灵魂……全都在这里。
这里就是永恒教的“原料仓库”。
“你……你这个畜生！”
蝎子目眦欲裂，他想起了龚家村那些失去亲人的村民们绝望的眼神。
金眼男人完全无视他的怒骂。
他走下电梯，张开双臂，像是在展示自己最杰出的作品。
“欢迎来到我的王国。”
他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
“感受到了吗？这纯粹的、即将获得升华的灵魂能量。”
江月瑶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那不是恐惧，是压抑到极点的愤怒。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在炼魂。”
这不是疑问，是陈述。
“炼魂？”
金眼男人转过头，看着江月瑶，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不，不，我亲爱的江小姐，这个词太粗俗了。”
他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悲天悯人的神情。
“我是在将他们从生死轮回的无尽痛苦中解放出来。”
“让他们摆脱凡俗的肉身，舍弃无用的情感，化为最纯粹的能量，去铸就一个真正永恒、完美的新世界。”
他指着祭坛上空那颗跳动的黑色晶体，声音陡然拔高。
“这，才是真正的‘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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