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恒端起茶杯,借抿茶的动作掩饰眸中翻涌的情绪。温热的茶汤入喉,却品不出半分滋味,只余满口化不开的苦涩。
“姐夫”二字从谢绯衣唇间吐出,那般自然坦荡,不带半分迟疑,更无一丝他暗自期盼的异样。原来她那句“走错了房间”,字字真心。是他,因为那个阴差阳错生了不该有的妄念,在心湖投下石子,漾开层层涟漪。如今方知,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那些深夜独自回味的短暂交集,那些因她一个眼波、一句软话而泛起的微澜,于她而言,恐怕轻如飞絮,风过无痕。
这份感情,始于他的误会,盛于他的想象,最终困于他的求而不得。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他微微抬眸,视线掠过身旁安静端坐的谢景衣——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她正微微垂着眼,侧影温婉娴静,一如他们之间相敬如“冰”的关系。
看着她,越恒心底涌起一股深沉的无力感。他辜负了自己的心,似乎,也注定要辜负这个已成为他妻子的女子。
午膳时分,长信侯和骆九迟应邀而至,花厅内顿时更添热闹。
精致的菜肴摆满了红木圆桌,谢老夫人满面笑容,不住地招呼众人用菜。
酒过一巡,越恒的目光落在身旁的谢景衣身上,她正小口喝着汤,姿态优雅,却显得优雅又疏离,像一株盛开在水中央的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就在这时,越恒忽然动了。他极其自然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鲜嫩的芙蓉鸡片,轻轻放入谢景衣面前的碟中,声音比平日更温和了几分,带着刻意营造的熟稔:“景衣,多用些。这是你在家时便喜欢的。”
席间霎时静了一瞬,连谢老夫人夹菜的动作都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谢景衣抬眸看向越恒,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她记得,自己并未在他面前提过喜好,更何况,这道芙蓉鸡片更多是绯衣的偏爱。他此举……?
然而,当她触及越恒那双看似温和却带着某种暗示的眼眸时,立刻明白了。这是在父母家人面前,演绎齐王与王妃的“鹣鲽情深”,让将军府彻底放下对她的担忧。
她迅速敛去讶异,唇角弯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轻声道:“多谢王爷。”然后低头,小口吃下了那块鸡片,动作流畅自然,仿佛他们平日便是这般琴瑟和鸣。
谢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中忧虑稍减,化为一丝真切的欣慰。谢老夫人更是喜上眉梢,连声道:“王爷有心了,景衣这孩子,就是太清减了些,是该多吃些。”
席间另一端,骆九迟的目光不时飘向谢绯衣。见她只顾低头扒饭,便不动声色地夹了一块她最爱的糖醋排骨,轻轻放入她碗中,低声道:“多吃些。”
谢绯衣微微一怔,抬眸对上他关切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这细微的互动被两位父亲看在眼里,长信侯放下酒杯,朗声笑道:“老谢,你看这些孩子,一转眼都长大了。”
谢渊举杯与他相碰,眼中满是感慨:“是啊。当年我们在边关并肩作战时,何曾想过会有今日——你我的孩子竟要结成连理,成为一家人。”两位老将相视而笑,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眼中既有对往昔峥嵘的追忆,也有对儿女未来的期许。
越恒似乎很满意谢景衣的配合,又亲自为她盛了小半碗火腿鲜笋汤,语气满是轻柔:“这汤也鲜,趁热喝。”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自然。
谢景衣垂眸,看着碗中澄澈的汤水和嫩黄的笋尖,心中滋味难言。有被照顾的温暖,有扮演恩爱的涩然。但她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轻声应着:“好,多谢王爷。”
就在这时,谢渊放下酒杯,脸上笑意微敛:“王爷,景衣,今日这顿家宴过后,我便要动身返回边关了。”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方才的温馨暖意仿佛被冷水浇透。
谢景衣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紧。她抬眸看向父亲,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和不舍。虽然早知道父亲不日将返,却没想到竟是今日,在她回门的当天!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与父亲说说话,还没享受够这久违的亲情温暖。
“父亲……”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为何如此匆忙?”
谢渊看着女儿微红的眼眶,心中酸楚,却朗声笑道:“边关军务紧要,岂能久离?如今见到你一切安好,为父也就放心了。”他的目光扫过越恒,最终落在女儿脸上,“阿景,你已为人妇,日后要好好辅佐王爷,孝敬太后,谨守本分,照顾好自己。勿要为父挂心。”
谢老夫人悄悄拭泪,整个花厅被离愁笼罩。
越恒适时开口:“岳父为国尽忠,戍守边关,辛苦了。京中一切,自有小婿看顾,请您放心。”
终究,离别的时刻还是到了。
将军府门外,车马已备齐。谢渊一身戎装,更显威武挺拔。长信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保重,老伙计。九迟和绯衣的婚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
谢绯衣紧紧站在谢景衣身旁,看着谢渊,眼神复杂。骆九迟默默上前一步,站在她身侧,无声的守护着。
谢渊翻身上马,动作利落。他勒住马缰,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家人,目光在谢老夫人、谢绯衣和谢景衣脸上停留良久,像是要将她们的模样刻进心里。
“阿景,阿绯,保重!”他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豪迈,却掩不住那丝沙哑,“爹走了!”
说罢,他不再犹豫,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扬蹄而去。亲兵队伍紧随其后,烟尘渐起。
谢绯衣和谢景衣并肩立在府门前,望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与漫天尘土融为一体。
谢景衣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父亲的背影,如同边关那座最坚固的城池,为她,也为这大庆,挡住了所有风沙。方才膳桌上那短暂的、带着表演性质的“温馨”,此刻更反衬出离别的真实与残酷。她多么希望,父亲能像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留在京中,陪着祖母安享天伦,看着她和妹妹嫁人生子,不必再去面对边关的刀光剑影。
谢绯衣悄悄握住谢景衣冰凉的手,低声道:“姐姐,别难过。爹爹是去做他认为最重要的事了。我们也要好好的,不能让爹爹在边关还为我们操心。”
谢景衣回握住她的手,用力点头,拭去泪水,眼中逐渐凝聚起一丝坚定。是啊,父亲有父亲的战场,而她,也有自己必须要面对的人生和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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