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主骂骂咧咧地缩回了脑袋,阁楼窗户“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下方隐约传来的、他继续嘟囔着“现在的小年轻真会找地方”的抱怨声。
一心脸上那副市井的讨好神色瞬间褪去,快得如同从未出现过。
他转向赛琳娜:“对了,回去之前,我想再确认一下嗷,你在里面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不同寻常的东西吗?说不定也是个线索呢。”
赛琳娜似乎还因他方才堪称“变脸”的表演而有些怔忡,闻言,眼眸闪动了一下,才回道:“有。有一种奇怪的白色粉末,他说是‘天堂粉’,装在木盒里。他似乎直接用鼻子一吸,随后便状若癫狂,言行也更加...放肆。”
她斟酌着用词,眉头微蹙,显然那场景让她极为不适。
“白色...粉末?”一心眉峰一挑,职业本能让他立刻警觉起来,“带我去看看。”
“现在?那里已被守卫...”
“正好,借你的身份用用。”
夜色下的教堂,正门处果然已经站着两名穿着自由市同盟制式皮甲的城市守卫,他们脸上带着值班的不耐与对卷入教廷内部麻烦事的晦气表情。
然而,当赛琳娜那身标志性的教廷定制甲,以及她身上那股属于高阶审判官的威压靠近时,两名守卫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脸上那点不耐烦瞬间被敬畏和谨慎取代。
他们甚至没敢仔细盘问赛琳娜的身份——那身行头本身就是最权威的通行证。
守卫默默地让开了通路,目送着这位煞神般的审判官,以及她身后那个穿着怪异、眼神平静得有些可怕的“随从”,再次踏入那片刚刚发生过死亡的地界。
寝室内的血腥气更浓了些,莫里斯神父的尸体已被移走,只留下地面上一大滩不规则的黑红色污迹。
赛琳娜径直引领一心走向寝室。那张凌乱的桌子还在,上面散落着一些杂物,而在桌子的中央,那个她描述的暗色木盒,依旧敞开着口,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一心快步上前,没有贸然用手触碰。他凑近盒子,t-VIS护目镜的镜片后,绿眸微微眯起。
盒内铺着柔软的黑色绒布,上面残留着一些晶莹的、如同碎冰般的白色颗粒。那形态,那质地...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无数碎片式的画面冲击着他的脑海——
一瞬间,一心的记忆仿佛被猛地拽回了闷热潮湿的东南亚雨林,拽回了中东地区黄沙漫天、冲突不绝的城镇:
怀里揣着机枪而杀红了眼的佣兵,守护着那些小作坊里堆积如山的同类晶体。
黄沙河断壁残垣间,那些眼神空洞、骨瘦如柴的童子军,手臂上遍布着针孔。
在威斯派利亚中央情报局那双无形巨手阴影笼罩的地方,他无数次见过类似的东西——以各种包装,通过各种渠道,流向那些被欲望和绝望吞噬的灵魂。
绝不会错。
讽刺的是,在同一片天空之下,他们禁毒署的快速反应部队从始至终竭尽全力地四处突袭,控制,销毁——功绩毫无疑问是值得肯定的。
但在那之后呢?
新的货源又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完成一种高效的“循环”。
而现在,这见不得光的触手,竟然如此之快地,伸向了这个本该与之无关的世界。
“呵...经典,太经典了。”一声极轻的、带着冰冷讽刺意味的笑声从一心的喉咙里逸出。
“怎么?你认识这东西?”赛琳娜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那并非面对强敌时的凝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冷冽。
“认识?”一心冷笑道,“太认识了...在我的家乡,这是最能摧毁人意志的毒药之一,‘天堂粉’?这名字真是...贴切得令人作呕。”
他不再多说,迅速掏出EUd手机,对着打开的木盒和里面的晶体,从不同角度拍下了几张清晰的照片。
虽然无法现场进行化学分析,也无法将样品立刻送回前线基地的实验室,但这些影像资料,足以作为最关键的预警,也是情报连能够追踪的,关于威斯派利亚最有力的把柄之一。
这对于像一心这样的前线军官而言,是迟早要面对、也必须面对的现实,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如此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取证完毕,他将手机插回胸口,目光扫过整个房间,确认没有其他值得关注的线索后,才对赛琳娜示意:“可以了,我们走吧。”
两人再次走出教堂时,夜色更深。
几道“不太友善”的视线,如同隐形的针,刺在了一心的背上。
很隐蔽,带着专业的克制,但那份监视的意味,瞒不过他的感知。
是威斯派利亚的人。
他们在盯着这里。
是因为赛琳娜之前的行动,还是因为一心?
但无论如何,以赛琳娜的身份,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不适合与这群藏在暗处的毒蛇发生直接冲突,何况他们手中一人一支来自现世界的火器。
脚步不停,一心语气自然地对着身旁的赛琳娜说道:“审判官阁下,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匠作街’,我突然想去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特色的矮人工艺品。不如你先过去看看?我稍后便到。”
赛琳娜闻言,冰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清晰的疑惑。
她看了看一心,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周围看似平静的街道。
她并非毫无察觉,只是习惯于正面应对,而非对付这种迂回。
“这次,您就听我的吧。”一心脸上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属于“行商”的笑容,语气轻松,但眼神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持,“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他刻意用了稍微疏离的敬语。
赛琳娜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那翡翠般的眼眸深处,是她无法完全理解的盘算与决断。
“如果三个小时后,”一心忽然再次开口,“我没出现在匠作街跟你汇合——”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向她:“就不要等我了——不要硬等,先回旅馆去。”
赛琳娜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想说什么。
但一心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用更轻却更坚定的声音补充道:“我一定会回去的。”
最终,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或者仅仅是选择遵从这份她尚不能完全解读的“盟友”的意志,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很快便消失在通往匠作街方向的街角。
目送她离开,一心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他拉起了隐蔽斗篷的兜帽,让自己的面容更多地隐藏在阴影下,然后脚步一拐,并未走向繁华的主街,反而主动折进了一条两旁堆满废弃木箱和杂物、光线更加昏暗的巷子。
这条巷子狭窄而曲折,连通着几条更小的岔路,地上的积雪被踩得泥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
这里是城市光鲜表皮下的褶皱,是阴影滋生的温床。
果然,在他深入巷子不远,刚刚经过一个堆满破旧木桶的拐角时,身后和前方,几乎同时响起了轻微却刻意的脚步声。
三个穿着粗布斗篷、身形各异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浮现,呈一个松散的三角阵型,将他堵在了巷子中间。
他们站立的位置和姿态,都隐隐封住了他可能撤离的通道。
正前方的那位掀开了兜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有着明显威斯派利亚裔特征的男性脸庞,嘴角挂着一丝混合着倨傲的冷笑。
“晚上好,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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