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死寂如同沉重的帷幕落下,隔绝了夜风与森林的呼吸。空气凝滞,只剩下矿洞深处若有若无的滴水声,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闷鼾息,从洞口左侧那块巨大岩石的阴影后断续传来。
那是固定哨兵沉睡的证明,也是这片杀戮场中唯一不合时宜的安宁。
也许是睡姿不适,也许是夜风骤然转凉刺激了皮肤,他毫无征兆地、幅度极大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嘟囔。
那颗一直歪斜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睡眼惺忪地茫然四顾,一只手还下意识地去揉搓酸痛的脖子。
一心向后简单打了个动身的手势,身后稍远些的林木阴影里,随即有了动静,不是脚步声,更像是布料与草叶最谨慎的摩擦。
莉兰妮和火力组的精灵如同四道贴着地面的墨绿影子,开始向左侧那片由粗大原木和废弃矿车底盘堆砌而成的掩体潜行。
他们的动作流畅而迅捷,得益于“林之息”残留的夜视增益,每一步都精确地落在松软的腐殖层或岩石的凹陷处,最大限度地消弭了声响。
一心回个头来,全部注意力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钉在洞口附近。
他手中的G45手枪再一次斜握在胸前,菲恩在他左侧半步之后,弓已半开,锐利的目光透过夜视能力,同样锁定了洞口的一切。
莉瑞安在他右侧稍后,呼吸放得极轻,长弓低垂,箭已搭弦,警戒着右侧可能出现的任何威胁。
一心的心脏在战术背心下沉稳地搏动,没有一丝加速。几乎在那瞌睡哨兵抬头的瞬间,他在菲恩的肩头微捏,再指向他的所在。
菲恩的弓弦早已半开,此刻几乎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有肩背肌肉瞬间绷紧如铁,持弓的左臂稳如磐石,搭箭的右手三指在弓弦上细微地调整了一下角度。
嗡!
弓弦震动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如同琴弦崩断前兆的低鸣。一支在夜视仪视野里几乎完全隐形的羽箭,撕裂了不到二十米的空气。箭矢精准地捕捉到了哨兵抬起的下颌与脖颈连接处那暴露无遗的柔软三角区。
噗嗤!
箭矢入肉,那哨兵所有的动作和嘟囔瞬间凝固。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在昏黄的火光下涣散开,双手徒劳地抓向自己的脖子,那里只有一支穿透的箭杆。他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身体重重地砸回岩石上,随即滑落在地,再无声息。
洞口深处,昏黄光影摇曳的通道中,立刻传来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吼:“嘿!外面什么动静?老疤?老疤!你他妈睡死过去了?!”
木材堆方向,莉兰妮和火力组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原木堆砌的阴影里,如同从未存在过。
一心身后的菲恩迅速从箭袋抽出一支新箭搭上弓弦,莉兰安也微微调整了方向,弓弦低声地绷紧,几人起身向前。
一个穿着肮脏皮甲、身材粗壮的土匪身影出现在洞口的光晕边缘。他一手提着把豁了口的砍刀,另一只手举着一支火把,火光将干瘦的面庞照地可怖。
他眯着眼,警惕地朝哨位岩石这边张望,显然还没适应洞口外的黑暗,更没看到岩石后那具新添的尸体。
土匪骂骂咧咧地又向前踏了一步,火把的光晕向外扩散了一些,照亮了岩石边缘的一点异样——似乎是深色的、反光的液体痕迹。
“嗯?”咒骂戛然而止,他疑惑地皱紧了眉头,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看清那是什么。
就在他弯腰低头的刹那,一道黑影如同撕裂夜色的鬼魅,毫无征兆地从哨兵正前方的黑暗里“浮现”出来!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带着防毒面具滤罐特有嘶嘶声的气息!
眼前这人,脸上覆盖着一个造型狰狞、线条冷硬的黑色面具,正在视窗之前,夜视仪四个黑洞洞的“眼睛”在跳跃的火光下闪烁着非人的、冰冷无机质的光泽,如同从最深沉的噩梦中爬出的四眼妖魔,正无声地凝视着他!
“你…”疤脸哨兵所有的疑问和咒骂都被这恐怖的景象死死噎在了喉咙里,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攫住了心脏,让他瞬间僵直,连手中的砍刀都忘了举起。
“你好...晚安...”一心略带磁性的声音穿过防毒面具。
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如同捕食的毒蛇,从他身后死死束缚——正是菲恩!他手中的精灵短剑,在火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银线,没有丝毫犹豫,精准无比地从哨兵因惊吓而微微张开的肋下空隙,狠狠地捅了进去!
处理好尸体,一心转身朝着莉兰妮的方向竖起大拇指,莉兰妮虽然没见过这样的手势,却下意识地猜到了他的意思——解决了。
她也照葫芦画瓢地学着伸出手,生涩地翘起大拇指。
一心不再停顿,举枪而透过夜视仪从门外扫视,步伐稳健地在门口走出一个弧形,尽可能地接收和评估洞内的构造信息:
这是一条被粗暴拓宽的古老矿道,和他估计的差不多洞顶高约三米,不规则的石壁布满了当年矿镐留下的斑驳凿痕和渗水的深色苔藓。
支撑洞顶的并非坚固的石柱,而是早已发黑、布满虫蛀孔洞的巨大原木,它们歪歪扭扭地架设着,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仿佛随时会在这死寂中彻底崩断。
脚下的地面看起来泥泞湿滑,混杂着碎石、矿渣和不知名的污秽,踩上去发出粘腻的声响,必须极其小心地控制落脚的力道。
即便隔着防毒面具无法嗅到,但眼前的情景让一心都能直接想到空气中会弥漫着怎样浓重的霉味、汗臭、劣质烟草燃烧后的焦油味,以及一种类似动物巢穴的浓烈膻腥。
就在洞壁两侧,每隔十几米便插着一支简陋的火把,油脂燃烧发出噼啪的微响,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将矿道的深邃衬托得更加可怖。
火光与夜视仪幽蓝视野的交替,让一切显得光怪陆离。
在一心的指示下,菲恩和莉瑞安两人紧贴在他身后两侧,弓弦半开,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前方的黑暗和头顶那些吱呀作响的腐朽木梁——每经过一处火把,他们两人就会摘下熄灭。
矿道并非笔直,在深入约二十米后,向右拐过一个钝角。拐角处,火光被石壁遮挡,形成一片更深的阴影区。一心在拐角边缘停住,身体紧贴冰冷潮湿的石壁,侧耳倾听。
除了远处隐约的鼾声和滴水声,拐角后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一种...含糊不清的、仿佛梦呓般的嘟囔。
一心缓缓探出半个头盔和夜视仪,枪口也刚好探出拐角,幽蓝的视野瞬间捕捉到目标。
就在拐角后不到五米的地方,一个穿着破烂皮坎肩的土匪,背靠着洞壁坐在地上,脑袋歪在一边,大张着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在肮脏的胡须上拉出一道亮晶晶的丝线。
他怀里抱着一柄豁了口的砍刀,脚边倒着一个空了大半的劣质陶土酒瓶,浓烈的劣质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的汗臭扑面而来。正是他发出的沉重鼾息和梦呓。
这家伙显然醉得深沉,或者说,是被劣酒彻底放倒了。他身侧的石壁上,插着一支火把,火光跳跃着,将他扭曲的睡脸映照得如同妖邪。
一心的动作随意似的抓起他推落一边的草枕,蒙在那人脸上的同时举枪扣下扳机。
“噗!”沉闷的声响被厚实的草枕吸收了大半,只余下一点类似重物落地的轻响。醉汉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随即彻底瘫软下去。
一心迅速将沾血的草枕踢到醉汉身下,盖住那滩正在蔓延的暗色。他朝身后的菲恩和莉瑞安打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如同精密的齿轮啮合进入下一环节。
接下来的推进,变成了一场在逼仄、压抑的死亡通道中上演的、无声而高效的死亡之舞。一心是这场舞蹈的核心编导和致命舞者。
一处岔口,左侧通道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一心贴壁,夜视仪幽蓝视野锁定拐角后一个背对入口、正对着石壁撒尿的身影。菲恩的箭矢如毒蛇吐信穿透皮甲,自后心贯入。那身影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一心跨步上前,捂嘴而刺入尖刃,确保彻底沉寂,再将尸体拖入阴影。
稍宽的凹陷处,两个土匪围着一小堆篝火余烬取暖,低声抱怨着寒冷和那位霍克老大的吝啬。
莉瑞安的箭精准地钉入其中一人的咽喉,箭头透颈而出时带出一蓬血雾。
另一人惊骇欲呼,嘴刚张开,菲恩无缝配合,箭矢带来颅骨碎裂的闷响被火堆最后的噼啪声掩盖。
死亡如同瘟疫般在矿洞深处蔓延,却又被相对的静默包裹。
弓弦的震颤、尸体倒地的闷响,以及那永恒的背景音——滴水声、木材的呻吟、还有深处隐约的鼾声。
菲恩和莉瑞安紧跟着一心,动作从最初的生涩紧绷,逐渐变得流畅默契,原本不适合在这种狭小地形下使用的长弓也并没有造成阻碍。
精灵的夜视能力和战斗技巧在一心外科手术般的精准指挥下,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次清除都干净利落,不留后患,不响警报。
洞壁上摇曳的火把被他们经过时逐一摘下熄灭,身后的道路沉入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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