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五千块像一块烧红的炭，熨帖着林晓风窘迫的经济状况，却也灼烧着他的神经。他没有直接回出租屋，而是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最便宜的面包和矿泉水，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边机械地咀嚼，一边翻看手机里那个从302室墙壁上拍下的诡异符号。
线条扭曲，结构邪异，多看几眼甚至会觉得头晕。他尝试用手机搜索引擎查询，结果要么是毫不相干的艺术图案，要么是些故弄玄虚的论坛帖子，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符号，连同302室那个神秘的“前租客”，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但他现在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
“喂，是……是林大师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怯怯的、年轻的女声。
林晓风一愣，“大师”这个称呼让他有些不适。“我是林晓风，你是？”
“我……我叫李婉，是锦华小区隔壁单元的。我……我看了您那天晚上的直播……”女孩的声音带着恐惧和一丝犹豫，“关于404那个房子……我可能知道一些事情。”
林晓风的心猛地一跳！锦华小区404！那个让他踏上这条不归路的起点！
“你知道什么？”他立刻追问，语气不由得急切起来。
“电话里说不方便……而且，我有点害怕。”李婉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您……您能来一趟吗？就在小区外面的蓝湾咖啡馆，我现在就在这儿。”
“好，我马上到。”林晓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拦了辆出租车。404的往事，是解开他自身谜团的一条关键线索，他必须抓住。
十几分钟后，他在咖啡馆一个僻静的卡座里，见到了李婉。她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孩，脸色苍白，眼睛有些红肿，双手紧张地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
“李小姐？”林晓风在她对面坐下。
李婉抬起头，看到他如此年轻，似乎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林大师，您……您真的能解决那种东西吗？”
“叫我林晓风就好。”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我确实遇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请你把你知道的关于404的事情告诉我。”
李婉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
“大概是一年多前，404住着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叫小芸。她人很好，安静，有礼貌，就是看起来总是有点忧郁。她好像是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打拼，做什么工作的不清楚。”
“后来，她交了一个男朋友。那个男的我见过几次，长得挺帅，开着不错的车，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小芸姐那时候看起来开心了很多。”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愤懑：“但是……但是那个男的不是好东西！他是个骗子！有老婆孩子的！他根本就是在玩弄小芸姐的感情！”
“小芸姐后来发现了真相，整个人都崩溃了。她找那个男人闹过，但那个男人不仅不认错，还威胁她，说她是第三者，闹开了让她身败名裂……那段时间，我经常能听到404传来哭声，有时候是深夜，有时候是凌晨，听得人心里发毛……”
李婉的眼圈红了：“大概半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听到404传来特别激烈的争吵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我害怕，没敢去看。后来……后来声音就停了。第二天，就听说……听说小芸姐在卫生间里……割腕自杀了……”
卡座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咖啡馆背景音乐在低回。
“警察来了，调查后说是自杀。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再后来，房子就被房东收回去了，然后就……就变成了凶宅。”李婉抹了抹眼泪，“之前也有过试睡员，但都没待多久就跑了，说听到哭声，看到白影……直到您来了。”
林晓风默默听着，脑海中浮现出那晚在404看到的，那个穿着白色睡裙、在黑气中若隐若现的模糊身影。原来她叫小芸，一个被欺骗、被抛弃，最终含冤自尽的可怜女子。
“你刚才说，你有点害怕？不止是因为知道这些往事吧？”林晓风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异样。
李婉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血色褪尽，她凑近一些，用近乎耳语的声音，恐惧地说：“是……是从昨天开始的！我……我好像看到小芸姐了！”
“什么？！”林晓风心中一凛。
“不是在404！是在……是在我家里！”李婉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昨天晚上，我起夜，迷迷糊糊的，好像看到客厅窗户那里站着一个人影，穿着白裙子，长长的头发……就……就跟小芸姐生前常穿的那件很像！我吓得尖叫，开了灯，人影就不见了！”
“我以为是我眼花，自己吓自己。可是……可是今天早上，我放在梳妆台上的一支口红，莫名其妙地掉在了地上，那支口红……是小芸姐之前送我的生日礼物！”她越说越害怕，身体瑟瑟发抖，“林大师，您说……是不是小芸姐的鬼魂……缠上我了？我平时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啊！我就是……就是知道真相，却没敢站出来帮她说话……我……我害怕那个男人报复……”
林晓风皱紧了眉头。按照常理，地缚灵通常只会停留在死亡地点或者执念最深的地方。小芸的鬼魂为什么会出现在李婉家？是因为李婉是少数知道内情、并与她有过交集的人？还是说，她的怨念已经强大到可以一定程度地脱离404的束缚？
又或者……和302室的情况类似，背后另有隐情？
他回想起在404门口吸收煞气时，感受到的那股浓烈却不失“纯粹”的怨气，主要是悲伤和绝望，与302镜中恶灵那充满玩弄和恶毒的煞气截然不同。
“李小姐，你先别怕。”林晓风安抚道，“今晚，我去你家看看。”
“真……真的吗？”李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谢谢！谢谢您林大师！报酬方面……”
“之后再说。”林晓风摆摆手。他需要弄清楚小芸鬼魂异动的原因，这或许能帮他更好地理解“灵”的存在形式，以及他自己能力的边界。
夜幕降临，林晓风再次来到了锦华小区。他没有去404，而是跟着心神不宁的李婉来到了她家——就在隔壁单元的三楼。
李婉的家布置得很温馨，但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氛。她紧张地指着客厅窗户的位置：“就是那里……我昨晚看到人影的地方。”
林晓风点点头，集中精神，尝试主动激活“混沌之眼”。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次他很快便成功了。
视野变化。
李婉的家里，空气总体是“干净”的，没有302室那种弥漫性的污浊煞气。但是，在客厅窗户附近，以及李婉的梳妆台周围，他确实看到了一些极其淡薄、几乎快要消散的……白色气丝。
这气丝与他见过的黑色、红色煞气都不同，它更微弱，更飘忽，带着一种哀伤、迷茫的情绪印记，几乎不蕴含攻击性。
这应该就是小芸残留的气息。看来李婉没有说谎，小芸的鬼魂确实来过这里，但似乎只是无意识的徘徊，并未表现出恶意。
“怎么样？林大师，有……有什么东西吗？”李婉紧张地问。
“有一些残留的气息，很微弱，不用担心。”林晓风没有详细解释，转而问道，“李小姐，你仔细回想一下，在小芸姐出事前后，或者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或者收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不一定是直接相关的。”
李婉努力回想，突然，她“啊”了一声：“好像……好像有！大概在小芸姐去世后没多久，有个穿着黑衣服、戴着帽子的男人在小区附近转悠，碰到我还问过我是不是认识404的住户，我当时心里害怕，就说不知道，赶紧走了。那个人……感觉怪怪的，眼神很冷。”
黑衣男人？林晓风立刻警觉起来。这会和302室的前租客有关联吗？
就在这时，他胸口的古玉，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凉意！
几乎同时，他眼中的世界再次变化！那些原本淡薄欲散的白色气丝，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猛地变得清晰、活跃起来！它们不再飘忽，而是像受到了召唤，齐齐地指向一个方向——窗外，隔壁单元，404的方向！
一股比之前他在404门口感受到的，更加浓郁、更加悲伤，却也更加强大的怨念，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猛地从404的方向荡漾开来！甚至穿透了墙壁，隐隐传递到这边！
“呜……”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女子哭泣声，仿佛跨越了空间，直接在林晓风和李婉的耳边响起！
李婉吓得尖叫一声，捂住了耳朵，瘫坐在沙发上。
林晓风猛地转头，望向窗外404的方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小芸的鬼魂，不是变弱了或者消散了……恰恰相反，她的力量，似乎在短时间内，增强了！
这绝不正常！一个含冤自杀的地缚灵，怨念通常会随着时间慢慢沉淀或消散，除非……有外力刺激，或者，发生了别的什么变故！
难道那个黑衣男人又出现了？还是404里，进了别的东西？
他原本以为404的事件已经告一段落，现在看来，那里隐藏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深。小芸的哭泣，不再仅仅是悲伤的宣泄，更像是一种……求救的信号？或者是一种被激怒后的警告？
看来，他必须再回一次404了。这一次，他可能要面对的，不再只是一个可怜的怨灵，而是隐藏在幕后的、更危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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