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幽州，顾允之一路南下，再无耽搁。他并未刻意赶路，但以他如今的修为，即便只是寻常步行，速度也远超骏马疾驰。山川河流在他脚下仿佛缩短了距离，不过数日功夫，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玉京城轮廓，便已遥遥在望。
高耸入云的城墙，连绵不绝的殿宇，以及那笼罩全城的、由无数气息交织而成的繁华与喧嚣。玉京，帝国的心脏，他武道之路的起点，也是诸多恩怨纠葛之地。
与离开时相比，他已然脱胎换骨。不再是那个需要谨小慎微、在书院中挣扎求存的地字班弟子，而是拥有了足以俯瞰众生、甚至动摇一方格局的力量。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一个普通的游学士子，随着人流，缴纳了入城税，缓步走进了这座巨大的城市。
街道依旧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香料和脂粉混合的复杂气味。一切都仿佛没有改变。
但顾允之敏锐地察觉到，这繁华表象之下，似乎涌动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暗流。街面上巡逻的城卫军数量明显增多，且神色警惕。一些高门大府的门口，守卫也更加森严。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是因为幽州靖海侯突然暴毙的消息传回来了？还是朝中有了其他变故？
顾允之并未过多探究，他的首要目标，是天枢书院。
穿过熟悉的街道，来到那座气势恢宏、笼罩在淡淡灵气光晕中的书院大门前。守门弟子换成了陌生的面孔，并未认出他这位曾经名噪一时的“名人”。
顾允之亮出了自己的天字班玉牌。守门弟子验看后，脸上立刻露出恭敬之色，连忙放行。
踏入书院，那股熟悉的书卷气息和精纯灵气扑面而来。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与他离开时并无二致。不少弟子行色匆匆，或在演武场切磋，或在琅嬛阁苦读，或在静室闭关。
他的归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毕竟书院弟子众多，偶尔有弟子长期外出历练归来，也是常事。
顾允之径直向着天字班弟子所在的区域走去。他打算先回自己的住处安顿一下，然后再去见沈教习和几位相熟的同门，了解一下他离开后书院和玉京的情况。
然而，就在他走到自己那座独立小院附近时，眉头却微微皱起。
只见他那座本该清静的小院门口，此刻竟围了不少人！大多是地字班和玄字班的弟子，正交头接耳，对着院内指指点点，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院内，传来一阵嚣张的呵斥和器物摔碎的声音。
“里面的杂役给本少爷滚出来！顾允之那个缩头乌龟不敢回来，你们这些下贱胚子竟敢占着他的院子？谁给你们的狗胆！”一个跋扈的青年声音响起，充满了戾气。
顾允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听出了这个声音，正是当初在琅嬛阁被他教训过的那个吏部侍郎之子，周文轩的哥哥，周文博！
他竟然还敢来找茬？而且听这话语，似乎在他离开后，周家并未罢休，甚至将怒火发泄到了与他有关的人身上？
顾允之分开人群，缓步走了进去。
只见院内一片狼藉，石桌石凳被掀翻，花圃被践踏得不成样子。小豆子和他爷爷，以及另外两个负责打扫这片区域的杂役，正瑟瑟发抖地跪在院子中央。小豆子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嘴角带着血丝，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委屈。
周文博带着几个跟班，正趾高气扬地站在他们面前。与上次相比，周文博的气息似乎强横了一些，显然伤势恢复后又有精进，此刻正满脸狞笑，抬脚就要向小豆子踹去！
“住手。”
一个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
周文博的脚僵在半空，他和他身后的跟班们齐齐转头，看向院门口。
当周文博看清来人是顾允之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极度错愕、难以置信，继而转化为怨毒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的神色！
“顾……顾允之？！你……你竟然还没死？！”周文博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他得到家族消息，不是说这小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早已死在北疆或者某个秘境了吗？他怎么还会活着回来？！
跪在地上的小豆子听到顾允之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带着哭腔喊道：“顾师兄！您……您终于回来了！”
顾允之对着小豆子微微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他的目光，则冰冷地落在周文博身上。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顾允之的声音不高，却让周文博和他身后的跟班们如坠冰窖，浑身发冷。
周文博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色厉内荏地吼道：“顾允之！你……你别嚣张！这里可是书院！你敢动我，周家绝不会放过你！我叔叔如今已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允之已经懒得再听。
他随手一挥。
一股无形的气劲拂过。
周文博和他那几个跟班，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撞中，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便口喷鲜血，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院墙之上，然后滑落在地，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周围看热闹的弟子们全都傻眼了，鸦雀无声。他们甚至没看清顾允之是如何出手的！
顾允之看也没看那几个废物，走到小豆子面前，将他扶起，又渡过去一丝温和的灵力，治愈了他脸上的伤势。
“没事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们。”顾允之轻声道。
小豆子用力点头，擦干眼泪，眼中重新燃起了光彩。
顾允之这才将目光投向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弟子，淡淡道：“热闹看够了？可以散了。”
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那些弟子被他目光扫过，顿时感到一阵心悸，不敢再多留，纷纷作鸟兽散。
顾允之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眼神微冷。
周家……看来，是时候彻底清算一下了。
他安抚好小豆子几人，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并承诺会让人来修缮院子。然后，他转身，向着书院深处，沈教习所在的居所走去。
他需要先了解清楚，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玉京到底发生了哪些变化。尤其是周家，似乎比他想象中蹦跶得更欢。还有那个与北漠、幽州都有牵连的“周家”，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玉京的水，似乎比他离开时，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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