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脚下剧烈震颤,如同有一头洪荒巨兽在地底翻身。葬神渊方向传来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其中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怨魂哀嚎的尖啸。天空瞬间暗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正对着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快!离开这片区域!”白素问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她拉着阿雅,身形如电,向着来时的瘴疠泽方向疾退。此刻,那片危险的沼泽反而成了相对安全的屏障。
顾允之紧随其后,内力催动到极致,只觉得脚下的地面仿佛随时会裂开。车夫拼尽全力跟着,脸上满是惊恐。他回头瞥了一眼,只见葬神渊上空的黑色浓雾如同活物般翻滚扩散,所过之处,那些灰黑色的怪石竟如同被腐蚀般滋滋作响,化作齑粉!
四人一口气奔出数里,直到重新踏入瘴疠泽边缘相对坚实的林地,那令人心悸的震动和轰鸣才稍稍减弱。回头望去,葬神渊上空已是电闪雷鸣,黑雾遮天蔽日,仿佛末日降临。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阿雅瘫坐在地,声音颤抖,“赵德柱他……”
“他触动了不该触动的东西。”白素问脸色苍白,并非因为疲惫,而是源于内心的震撼,“他手里拿着的,很可能是与邪神幽矅相关的器物,再加上‘惑心铃’的引导,引发了封印的反噬……或者说,惊动了深渊下的存在。”
顾允之心头沉重。赵德柱的死活他并不关心,但葬神渊的异变,无疑让他们寻找还魂草的难度呈倍数增加。在那样的天地之威下,如何靠近深渊边缘?
“还魂草……还能找到吗?”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白素问望着那片被恐怖景象笼罩的区域,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还魂草性喜极阴之地,通常生长在至阴至寒的险境边缘。葬神渊无疑是它最可能生长的地方。但如今这般异象……生机与死寂往往并存。异变之下,或许有新的生机出现,但也意味着无法预知的危险。”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必须等。等这异象平息一些,再寻找机会靠近。现在过去,无异于送死。”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四人找到一处地势较高、相对隐蔽的岩石背后,暂时藏身,远远观察着葬神渊的变化。
恐怖的异象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逐渐平息。天空的漩涡缓缓散去,雷鸣渐息,但那笼罩深渊的浓黑雾气却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凝实,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锅盖,扣在深渊之上。大地的震动停止了,但一种更深沉的、令人不安的死寂弥漫开来。
“差不多了。”白素问站起身,“我们绕到深渊的另一侧看看。赵德柱刚才所在的位置是风口,异变最强,其他方向或许有机会。”
四人不敢再走沼泽,而是沿着荒芜之地的边缘,小心翼翼地绕行。脚下的土地依旧一片死寂,空气中硫磺味混合着一种焦糊的气息。他们看到了更多赵德柱营地留下的痕迹,甚至发现了一具被撕扯得不成人形的尸体,看伤口不像是人为,倒像是被什么野兽……或者更可怕的东西袭击过。
“疤狼……”车夫认出了尸体旁的残破弯刀,倒吸一口凉气。那个武功高强的刀疤脸护卫,竟然也死得如此凄惨。
这个发现让气氛更加凝重。赵德柱一伙人几乎全军覆没,可见这葬神渊的凶险。
绕行了小半日,他们来到了葬神渊的另一侧。这里的景象与之前略有不同,悬崖边缘并非直接是垂直的深渊,而是有一段倾斜向下的、布满了嶙峋怪石的陡坡。坡面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稀疏的、颜色深暗的植被在顽强生长。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陡坡中下部,靠近黑色雾气边缘的地方,竟然有一小片区域,散发着微弱的、如梦似幻的白色光晕!光晕之中,隐约可见几株形态奇特、叶片如同冰晶般剔透的植物在轻轻摇曳!
“还魂草!”白素问失声惊呼,一向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激动之色,“那就是还魂草!而且不止一株!”
希望就在眼前!但与此同时,巨大的危险也清晰可见。那片生长着还魂草的区域,几乎紧贴着深渊边缘翻滚的黑色雾气。而那雾气之中,隐隐有扭曲的影子浮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更麻烦的是,陡坡上光秃秃的,几乎没有遮蔽物,如何能安全地采摘到还魂草?
“我去。”顾允之毫不犹豫地说道。四人中,他轻功最好,武功最高,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白素问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只是郑重地取出三枚银针递给他:“含在口中。这是‘定魂针’,能一定程度上抵御深渊邪气的侵蚀,保持灵台清明。但时间有限,最多一炷香。无论成败,必须返回。”
她又对阿雅道:“阿雅姑娘,你的蛊王令生机磅礴,或许能对那邪气有所克制。待顾公子下去后,你可在崖顶催动蛊王令,释放生之力,为他护持,但切记量力而行,不可过度消耗。”
阿雅用力点头:“我明白!”
顾允之将定魂针含在舌下,一股清凉之意直冲脑海,精神为之一振。他深吸一口气,看准了下山的路径,身形一展,如同苍鹰般沿着陡峭的坡壁向下掠去!
他的动作轻盈而迅捷,脚尖在凸起的岩石上轻轻一点,便下落数丈。越是向下,那股源自深渊的邪恶压迫感就越发强烈,即使含着定魂针,也感到头晕目眩,耳边似乎有无数低语在诱惑、在恐吓。
崖顶上,阿雅盘膝坐下,将蛊王令置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催动令牌中的生之力。一层柔和的白色光晕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虽然无法完全驱散深渊的邪气,却如同风浪中的灯塔,为下方的顾允之提供了一丝温暖和方向。
白素问和车夫则紧张地守在崖边,警惕地注视着下方和周围的动静。
顾允之全力运转内力,抵抗着邪气的侵蚀,目光死死锁定那片散发着白色光晕的区域。距离越来越近,他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那几株还魂草的样子——通体晶莹如玉,叶片如同冰棱,中心托着一颗珍珠般的果实,散发着浓郁的生机,与周围死寂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还魂草的时候,异变再生!
生长还魂草的那片岩石下方,黑色的泥土突然翻动,一条水桶粗细、布满暗红色鳞片、头生独角的巨蟒猛地钻了出来!它一双竖瞳闪烁着嗜血的凶光,张开血盆大口,带着腥风,直接向顾允之噬咬而来!
这巨蟒显然是以还魂草为饵,守护在此的凶物!
与此同时,深渊边缘的黑色雾气也剧烈翻腾起来,数道扭曲的、没有固定形态的黑色影子如同厉鬼般扑出,发出刺耳的尖啸,从侧面袭向顾允之!
前有凶蟒,侧有邪影!崖下的顾允之,瞬间陷入了绝境!
“顾公子!”崖顶上的阿雅看到这惊险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全力催动蛊王令!刺目的白光爆发开来,如同利剑般刺向那些黑色邪影!
邪影被白光灼烧,发出凄厉的惨叫,攻势为之一缓!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顾允之面对噬咬而来的巨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退反进,身体如同游鱼般贴着蟒身滑过,同时软剑出鞘,化作一道冷电,直刺巨蟒的七寸要害!
“噗嗤!”
鲜血飞溅!巨蟒发出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
顾允之借力在空中一翻,稳稳落在还魂草旁边,毫不犹豫地伸手采摘!入手冰凉,生机盎然!
得手了!
但他也因此彻底暴露在巨蟒和重新扑来的邪影面前!巨蟒受创发狂,甩动巨尾横扫而来!邪影尖啸着扑至!
“上来!”白素问在崖顶厉声喝道,同时数道银光射向巨蟒的眼睛,试图干扰它!
顾允之将还魂草塞入怀中,足下用力,身形冲天而起!巨尾擦着他的脚底扫过,将岩石击得粉碎!数道邪影扑了个空,却如同附骨之疽般紧追不舍!
含在口中的定魂针,效力正在迅速消退!邪气的侵蚀感如同潮水般涌来!顾允之咬紧牙关,将轻功施展到极致,沿着陡坡向上飞掠!
崖顶上,阿雅脸色惨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过度催动蛊王令让她受了内伤,但她依旧拼命维持着白光护持。车夫急得满头大汗,却帮不上忙。
眼看顾允之就要登上崖顶,一道最为凝实的黑色邪影突然加速,如同箭矢般射向他的后心!
“小心!”白素问惊呼,掷出手中长剑,试图拦截!
但已然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允之怀中的那块守山令碎片,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强烈的黑色幽光!
那扑来的邪影接触到这黑色幽光,如同冰雪遇到烈阳,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叫,瞬间消散无踪!而其他追来的邪影也如同遇到天敌般,惊恐地退回了黑雾之中。
就连那条发狂的巨蟒,感受到这黑色幽光,也露出了畏惧之色,缓缓缩回了洞穴。
顾允之趁机一跃,终于安全地落在了崖顶之上,踉跄几步,被车夫扶住。他喘着粗气,取出那株来之不易的还魂草,交给白素问。
白素问接过还魂草,确认无误,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但很快又被更大的疑惑取代。她看向顾允之怀中那渐渐黯淡下去的守山令碎片,目光深邃。
这块碎片……竟然能克制深渊邪影?
葬神渊的秘密,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而这块意外得来的碎片,在这场险死还生的采摘中,竟然起到了关键作用。
此刻,深渊下的黑雾似乎更加汹涌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因为守山令碎片的气息而被彻底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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