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雾气依旧，但竹楼内的气氛却与往日不同，多了一丝凝重和决绝。
顾允之将三人商议后的决定告知了白素问，并提出了约法三章。
白素问听完，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可以。路线我会规划，但遇到岔路或危险，可以商议。至于同心协力和各自逃生，本是应有之义。”她答应得干脆利落，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既然如此，我们何时动身？”顾允之问。
“宜早不宜迟。”白素问道，“我需要半日时间准备一些丹药和物资。你们也收拾一下，午时出发。”她顿了顿，看向阿雅，“野人山中毒瘴弥漫，虫蛇众多，你的蛊术或许能派上用场，但也需格外小心，有些古老的毒物，并非寻常蛊虫所能克制。”
阿雅点了点头，小脸上露出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坚定。
白素问不再多言，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开始忙碌。
顾允之三人也各自回房准备。其实他们并无多少行李可言，无非是些随身物品和白素问提供的少量干粮、清水。车夫将短刃磨了又磨，阿雅则仔细检查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几个小蛊罐和药囊。
午时将至，白素问走出房间，她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白色劲装，依旧白纱覆面，背后多了一个不大的行囊，手中提着她的那柄古朴长剑。她递给顾允之一个小巧的玉瓶和一张绘制在兽皮上的简陋地图。
“瓶里是‘避瘴丹’，含在口中可抵御寻常瘴气，但遇到极厉害的毒瘴，仍需尽快避开。地图上标明了密道入口和通往野人山的大致方向，以及几处相对安全的歇脚点。更深处，我也未曾涉足，只能靠我们自己摸索了。”
顾允之接过丹药和地图，郑重收好：“多谢白姑娘。”
“走吧。”白素问率先走出竹楼，并未对这座居住数年的地方流露出丝毫留恋。她带着三人绕到竹楼后方，在一处爬满藤蔓的山壁前停下。她拨开厚厚的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里面黑黝黝的，深不见底，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就是密道入口。”白素问道，“里面岔路很多，跟紧我，不要走错。”说罢，她毫不犹豫地矮身钻了进去。
顾允之示意阿雅跟上，自己紧随其后，车夫则负责断后。
密道内阴暗潮湿，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四周石壁上长满了滑腻的苔藓。空气流通不畅，带着一股霉味和土腥气。白素问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即便在黑暗中也能准确辨别方向，脚步轻盈而迅速。
顾允之暗中留意，发现这密道并非完全天然形成，有些地方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而且岔路口都留有极其隐蔽的标记，与他在来路上看到的有些相似，但更为古老。这让他对白素问的师门更加好奇。
密道蜿蜒向下，似乎通往山腹深处。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水声，空气也变得清新了一些。又行片刻，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顶端有裂缝透下天光，照亮了洞内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和一条地下暗河。河水湍急，奔流向前，不知通向何方。
“顺着这条暗河走，大约再走大半日，就能到达野人山边缘。”白素问指着暗河下游方向，“这段路相对平坦，但要注意脚下，河边有些地方很滑。”
四人稍作休息，吃了点干粮，然后继续沿河前行。溶洞内回响着哗哗的水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但也容易掩盖潜在的危机。顾允之和白素问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暗河两旁偶尔能看到一些发光的苔藓和菌类，提供了一些微弱的光亮。行至一处河湾，白素问突然停下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允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河滩上，躺着几具白森森的骨架！看形状，似乎是某种大型野兽的骸骨，但骨头上布满了深刻的咬痕，像是被更凶猛的生物啃食过。
“是剑齿豹的骨头。”白素问低声道，语气凝重，“看咬痕……像是被‘地龙’袭击了。”
“地龙？”阿雅声音发颤，她在寨子的古老传说中听过这种东西，是一种生活在地底深处的巨型蠕虫，性情凶猛，能吞食牛马。
“这里怎么会有地龙？”顾允之皱眉。
“暗河连通地脉，偶尔会有地龙顺着水流来到浅层洞穴。”白素问解释道，“大家小心，地龙视觉退化，但听觉和嗅觉极其灵敏，喜欢潜伏在泥沙或水底发动袭击。”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四人放轻脚步，尽量远离河滩，紧贴着溶洞石壁前行。车夫更是将短刃握得死死的，手心冒汗。
又前行了约莫里许，眼看就要走出溶洞，前方已经能看到出口的光亮。就在这时，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不好！”白素问脸色一变，“快跑！去出口！”
她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侧前方的河滩猛地炸开，泥沙飞溅中，一条水桶粗细、布满粘液和环状花纹的巨虫破土而出！它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个巨大的、布满利齿的吸盘口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径直朝着队伍最后面的车夫扑去！
那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车夫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挥刀砍去！
“铛！”短刃砍在巨虫身上，竟如同砍中坚韧的皮革，只留下一条白印，反而激怒了它！巨虫猛地一摆头，巨大的吸盘朝着车夫当头罩下！
“小心！”顾允之反应极快，软剑瞬间出鞘，一道凌厉的剑气斩向巨虫的头部！与此同时，白素问也出手了，她并未用剑，而是屈指一弹，一道细微的银光射向巨虫的口器！
“噗嗤！”
顾允之的剑气在巨虫头部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粘稠的绿色血液喷溅而出！而白素问弹出的银针则精准地射入了巨虫的口器深处！
巨虫吃痛，发出更加尖锐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扫得碎石纷飞。但它似乎对白素问的银针极为忌惮，攻势一缓。
“走！”白素问低喝一声，一把拉住吓呆了的阿雅，率先朝着出口冲去。顾允之则护着惊魂未定的车夫，且战且退。
那地龙显然不肯放过到嘴的猎物，忍着剧痛，再次蠕动着庞大的身躯追来，所过之处，地面留下一条粘湿的痕迹。
眼看出口在望，但地龙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又追至近前！它张开血盆大口，再次噬咬而来！
就在这时，阿雅似乎下定了决心，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罐子，用力朝着地龙甩去！罐子在空中碎裂，撒出一片红色的粉末！
那红色粉末沾到地龙粘滑的身体，立刻发出“嗤嗤”的声响，冒起阵阵白烟！地龙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疯狂地翻滚起来，暂时阻住了去路。
“快！那是‘赤蝎粉’，撑不了多久！”阿雅喊道。
四人趁机发力，终于冲出了溶洞出口！刺眼的阳光洒下，眼前是一片茂密得不见天日的原始丛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腐烂气息和淡淡的彩色瘴气。
回头望去，那地龙似乎畏惧阳光，在洞口嘶吼翻滚了一阵，最终不甘地缩回了黑暗的溶洞之中。
四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车夫更是脸色惨白，看着自己那把已经卷刃的短刃，后怕不已。
顾允之看向阿雅，赞许地点了点头：“刚才多亏了你。”
阿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什么……只是些防身的小玩意儿。”
白素问则若有所思地看了阿雅一眼，淡淡道：“赤蝎粉炼制不易，你能随身携带，看来白巫寨的底蕴比我想象的要深。不过，野人山里的东西，可比地龙难缠多了。节省点用。”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向眼前这片仿佛无边无际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原始丛林。
“休息一刻钟，然后出发。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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