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去了哪里?”阿箩急切地追问,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而再次狂跳。
荆辞的眼神在幽暗的火光下显得深邃难测,他缓缓道:“赵无庸此人心思缜密,疑心极重。如此重要的东西,他绝不会轻易放在自己常待的侍卫值房或者家中。西六宫那边,有一处地方,看似普通,却最适合藏匿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珍玩库’的废料房。”
“珍玩库的废料房?”阿箩茫然,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嗯。”荆辞点头,“珍玩库负责收储、清理各宫淘汰或损坏的器物。有些东西看似废料,实则可能另有玄机,或者本身牵扯秘辛,不能轻易销毁,便会暂时堆放在废料房里,久而久之,那里鱼龙混杂,堆积如山,管理也相对松懈。赵无庸早年曾在珍玩库当过差,对那里极为熟悉。他若想将东西暂时藏在一个无人注意、又能随时取用的地方,那里是最佳选择。”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废料房靠近西六宫边缘的杂役通道,人员往来相对复杂,他一个侍卫副统领偶尔出现在附近,也不会太过引人怀疑。”
阿箩听得心惊,同时也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如果真能找到那个木匣……
“可是,就算知道他可能去了那里,我们怎么进去?又怎么找到那个木匣?”阿箩依旧觉得困难重重。珍玩库必然也有守卫,废料房再杂乱,也不是能随意翻找的。
荆辞的目光落在阿箩身上,又看了看自己,沉声道:“我们不能这样去。需要伪装,也需要时机。”
他走到石室角落那堆破烂杂物里,翻找起来。很快,他找出两套散发着霉味和污渍、但勉强能穿的粗使太监和宫女的旧衣服,还有两顶破旧的帽子。
“换上。”他将那套宫女衣服扔给阿箩,“珍玩库每日清晨会有杂役去收取各宫淘汰的废物,我们混进去。”
“混进去?怎么混?”阿箩接过那冰冷油腻的衣服,手指微微颤抖。
“我知道他们集合的时间和路线。”荆辞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天亮前,他们会在一处偏僻的角门附近集合点卯。我们提前躲在那里,等队伍过来时,趁天色未明,悄悄跟在最后面。人多手杂,又是干最脏累的活,很少有人会仔细盘查。”
这计划听起来漏洞百出,风险极大,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那找到木匣之后呢?”阿箩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就算我们拿到了,又能交给谁?谁会相信我们?”
荆辞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他看向阿箩,缓缓道:“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一试。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先拿到木匣。”
他没有明说是哪里,但语气中的决绝让阿箩明白,那必然也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没有退路了。
阿箩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开始迅速更换那身散发着异味的宫女旧衣。衣服宽大不合身,污渍斑斑,但正好能掩盖她的身形和面容。
荆辞也换上了太监服饰,戴上了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和额角的伤痕。
两人收拾停当,熄灭火折子,石室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预示着即将开始的冒险。
“跟紧我。无论发生什么,别出声,别回头。”荆辞低声叮嘱,然后推开了那扇隐蔽的石门。
冰冷的夜空气瞬间涌入。外面依旧一片漆黑,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荆辞对宫中的路径熟悉得令人心惊,他带着阿箩在阴影中快速穿行,避开所有巡逻的路线,如同两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朝着西六宫的方向摸去。
一路上,阿箩的心都悬在嗓子眼,每一次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都让她心惊肉跳。但荆辞总能提前察觉,巧妙地避开。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角门附近,躲在一堆废弃的建材后面。这里光线昏暗,寂静无人。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低低的交谈声。一队穿着同样破旧衣服的太监和宫女,打着哈欠,懒洋洋地朝着角门走来。大约有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个打着灯笼、睡眼惺忪的老太监。
“快点了快点!磨蹭什么!今天活儿多着呢!”老太监不耐烦地催促着。
队伍稀稀拉拉地集合,老太监拿出本子,就着灯笼的光,开始含糊不清地点名。
就是现在!
荆辞对阿箩使了个眼色,两人趁着点名的嘈杂和天色未明的昏暗,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溜到了队伍的最末尾,低下头,混入了人群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多了两个人。点完名,老太监嘟囔了一句“齐了”,便领着队伍,从角门进入了西六宫的区域。
阿箩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死死低着头,模仿着前面宫女的步伐,不敢左右张望。
队伍沿着宫墙根行走,最终来到一处相对宽敞的院落。院子里已经堆放着一些等待清理的破损家具、瓷器碎片等物。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陈旧物的气味。
这里就是珍玩库的废料院了。院子一侧有几间大敞棚,里面堆放的物品更是如山如海,几乎看不到尽头。
“老规矩!两人一组!赶紧清理!午时之前要把东边那几个宫送来的东西整理完!”老太监叉着腰吩咐道,自己则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打盹去了。
杂役们抱怨着散开,开始各自干活。
阿箩和荆辞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也假装开始搬动杂物,却慢慢地、不动声色地朝着那几间堆满废料的大敞棚挪去。
敞棚里光线昏暗,灰尘弥漫。各种破损的屏风、褪色的帐幔、缺腿的桌椅、碎裂的瓷器、废弃的书画卷轴……乱七八糟地堆叠在一起,几乎无处下脚。
要在这样的地方找到一个特定的木匣,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木匣具体是什么样子!只知道是深色、不大。
两人不敢交谈,只能凭借眼神示意,分头在堆积如山的废料中艰难地搜寻。灰尘呛得他们不住地想咳嗽,却又只能死死忍住。尖锐的木刺和瓷片划破了他们的手,但谁也顾不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外面院子里干活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不时有管事太监呵斥的声音传来。
阿箩的心越来越焦灼。这样找下去,根本不可能找到!而且随时可能被人发现!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一堆废弃的画卷下方——那里似乎有一个颜色格外深沉的角落,不像其他废料那样积满浮灰。
她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沉重的画轴。
下面露出的,赫然是一个材质厚重、颜色暗紫、边缘包着铜角的小巧木匣!那木匣样式古朴,甚至上了锁,但锁孔周围似乎有新鲜摩擦的痕迹!
找到了?!竟然真的找到了!
阿箩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强压住激动,连忙朝不远处的荆辞使眼色。
荆辞立刻靠拢过来,看到那个木匣,眼中也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他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注意,然后飞快地将木匣从画堆里抽了出来,塞进旁边一个破旧的麻袋里,又在上面盖了些碎布破纸。
“走!”他压低声音,对阿箩示意。
两人不动声色地拖着那个麻袋,假装是要将废料运到别处处理,慢慢地朝着敞棚的另一个出口挪去。
幸运的是,废料院里人来人往,各自忙碌,并无人特别留意他们。
眼看就要走出敞棚,胜利在望——
“站住!”
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阿箩和荆辞的身体瞬间僵住!
是那个打盹的老太监!他不知何时醒了,正眯着眼睛,狐疑地盯着他们和那个略显沉重的麻袋。
“你们两个!面生得很!哪个宫的?拖的什么东西?”老太监踱步过来,目光带着审视。
阿箩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荆辞的手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后腰——那里别着阿箩之前给他的那块磨锋利的石头片。
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子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更大的喧哗声!
紧接着,几个穿着体面、神色冷峻的太监在一队侍卫的簇拥下,径直闯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太监,面白无须,眼神阴鸷,赫然是阿箩曾经见过的那位内务府总管太监的心腹!
整个废料院瞬间鸦雀无声,所有杂役都吓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低下头不敢出声。
那老太监也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去,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李公公!您老人家怎么大驾光临这污秽之地了?”
李公公根本懒得理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冷电般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阿箩和荆辞身上,尤其是在他们脚边那个鼓囊囊的麻袋上停顿了一瞬。
阿箩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是冲着他们来的?!还是冲着木匣来的?!
李公公缓缓开口,声音尖细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奉旨,彻查珍玩库一应物品!所有人等,原地不动,接受盘查!”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了阿箩和荆辞。
“你们两个——把麻袋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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