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小筑的鸡刚叫头遍,沈砚之就揣着个布袋子往外城赶,脚底下沾着露水,倒比当年上朝还利索。春桃扒着门框喊:“沈大人!记得挑带肋条的五花肉!别再跟上次似的,扛回块能练铁砂掌的老腊肉!”
这话喊得街坊邻居都探出头笑,沈砚之耳尖红得能滴出血,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这次请了王伯同行,错不了!”
苏清欢正蹲在灶边擦青铜小鼎,鼎身暖光顺着指尖爬上来,把昨夜沾的灶灰都烘得酥了。听见春桃的吆喝,忍不住笑道:“他上次那腊肉炖了三个时辰,最后还是给王伯当酱肉料了,这回该长记性。”
刚把鼎擦得发亮,就见李御厨背着个旧木盒站在门口,青布褂子上沾着些面尘,倒比御膳房里穿锦缎时看着亲和。“李师傅怎么这早来?” 苏清欢赶紧起身让坐,春桃机灵地端上刚沏的粗茶。
李御厨摸了摸木盒,叹了口气:“昨儿太后提起三夫人,我这心里总不踏实。这盒子是她当年留在御膳房的东西,你且收下。” 说着把木盒推过去,榫卯结构的盒子一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本牛皮纸食谱,封皮上绣着朵小小的马齿苋,旁边还放着把铜勺 —— 勺柄刻着 “味通” 二字,边缘磨得发亮。
“这勺子是厨神阁传下来的,当年三夫人凭一道‘翡翠白玉卷’得的赏。” 李御厨指尖划过勺柄,“她总说,好厨子得有两把刷子,一把刷锅,一把刷心。”
苏清欢拿起铜勺,刚碰到掌心,旁边的青铜小鼎突然 “嗡” 地一声轻颤,暖光裹着铜勺转了圈,食谱上模糊的字迹竟慢慢清晰起来。她翻到中间一页,见上面写着 “马齿苋羹:城南老井水焯三遍,去土气;加笋尖末提鲜,忌多盐”,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鼎形记号。
“这是……” 苏清欢抬头,眼里满是诧异。“三夫人早料到有人会动她的食谱,特意用了密写的法子,得靠厨神信物的灵气才能显形。” 李御厨声音压得低,“当年她发现有人想在御膳里加东西,就把证据藏在了食谱批注里,可惜还没来得及上报,就……”
话没说完,就听见门口一阵喧哗,柳家的管家领着两个家丁堵在门口,叉着腰喊:“苏清欢!我家小姐说了,你用旁门左道哄骗太后,赶紧把御赐的赏物交出来,不然砸了你的破馆子!”
春桃气得撸袖子要上前,被苏清欢拉住。她抄起灶边的锅铲,慢悠悠走到门口:“柳管家倒是说说,我用了什么旁门左道?是你家小姐没本事做市井菜,还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强?”
“你!” 管家脸涨成猪肝色,“不过是个被苏家赶出来的庶女,也配受太后赏识?我看你那馆子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正吵着,沈砚之拎着块五花肉回来,王伯跟在旁边拎着袋荠菜。见这阵仗,沈砚之把肉往春桃手里一塞,往前一步,眼神冷得像结了冰:“柳府倒是好大的威风,太后刚夸过的厨子,你们也敢刁难?要不要我再写份奏折,说说柳家管不住下人,反倒纵容闹事的规矩?”
管家一听见 “奏折” 俩字,腿肚子都软了 —— 当年沈砚之参倒的户部侍郎,可比柳家势头足多了。他强撑着道:“沈大人别多管闲事,这是我们柳家和苏家的私事!”
“苏姑娘早跟苏家断绝关系,倒是你们柳家,昨儿刚被太后禁足,今儿就出来撒野。” 王伯把荠菜往门槛上一放,“老身活了六十年,还没见过这么不长眼的奴才!”
家丁见主子怂了,也不敢上前。苏清欢笑着挥了挥锅铲:“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有那闲工夫指使奴才,不如好好学学怎么洗手作羹汤。再敢来闹事,我就把你家小姐让厨子下毒的事儿,写在幌子上挂门口,让全京城的人都瞧瞧柳家的规矩!”
管家吓得脸都白了,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跑了。春桃笑得直拍大腿:“小姐说得好!看他们还敢不敢来!”
沈砚之这才松了口气,把五花肉递过去,邀功似的道:“王伯帮我挑的,肋条分明,炖肉最香。” 苏清欢接过肉,见确实选得好,忍不住夸了句:“这次没买错,值得赏碗酸梅汤。”
沈砚之耳尖又红了,乖乖蹲在案边择荠菜,这次倒没再出岔子 —— 昨儿回宫路上,他特意让春桃教了三遍择菜的法子,指尖捏着菜叶,连最细的根须都理得干净。
李御厨看着这光景,忍不住笑:“沈大人倒真能放下身段。”“能吃到苏姑娘做的菜,这点活儿算什么。” 沈砚之头也不抬,“再说,市井里的活儿,比看奏折有意思多了。”
苏清欢把五花肉切块,倒进青铜小鼎浸着的水里 —— 鼎里的水一夜没换,却还清亮如新,肉里的血沫都悄悄沉了底。“今天做酱烧肘子,再配个荠菜豆腐羹。” 她拿起那把 “味通” 铜勺,刚碰到鼎沿,鼎身的暖光就顺着勺子流进锅里,“李师傅尝尝,看有没有当年我娘的味道。”
灶火升起,春桃添柴的手都轻了些 —— 自从上次沈砚之烧火差点把锅烧穿,她就成了灶膛 “监工”。沈砚之择完荠菜,又主动去洗豆腐,拿着小刀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比御膳房的太监切得还整齐。
“当年三夫人做酱肘子,总爱用老酱油腌半个时辰。” 李御厨站在灶边看着,“她说肉跟人一样,得慢慢入味才实在。” 苏清欢点头,把腌好的肘子倒进热油里煎,“滋啦” 一声,香气立马飘出半条街。路过的卖花姑娘闻着味,忍不住探头问:“苏姑娘,今儿做的什么好东西?香得我花篮都快拿不稳了!”
“酱烧肘子,等会儿熟了送你一块!” 春桃在里屋喊,惹得卖花姑娘欢天喜地地应着。
正煎着肘子,就见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喘着气说:“苏姑娘!刘御厨…… 刘御厨在御膳房闹呢,说您抢了他的差事!”
苏清欢手里的锅铲没停:“他闹什么?太后让我做市井菜,又没抢他的御膳差事。”“他说…… 他说您用野菜糊弄太后,丢了御膳房的脸!” 小太监急得直跺脚。
沈砚之放下手里的豆腐,皱起眉:“这刘御厨,昨儿没挨骂够?”“别急。” 苏清欢舀了勺高汤倒进锅里,“等肘子炖好,让小公公带一份进宫,太后尝了,自然知道谁在糊弄人。”
李御厨点头:“刘御厨就是心眼小,当年三夫人在的时候,他就总嫉妒三夫人的手艺。这次你得了太后赏识,他更坐不住了。”
说话间,肘子已经炖得软烂,用筷子一戳就透,酱汁裹在肉上,红亮诱人。苏清欢盛了一大碗,又装了碗荠菜豆腐羹,递给小太监:“劳烦公公带给太后,就说这是市井里的家常味,虽不比山珍,却实在暖心。”
小太监捧着食盒刚走,王伯就笑着进来:“外城都传开了,说柳家管家被沈大人吓得尿裤子,这会儿柳府的门都不敢开了!” 春桃笑得前仰后合,沈砚之咳了声,假装看灶膛,耳尖却红得更厉害了。
苏清欢把剩下的肘子切好,装了盘递给李御厨:“李师傅尝尝。” 李御厨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 —— 肉质酥烂却不腻,酱汁里带着淡淡的野菜香,跟当年三夫人做的味道几乎一样,却又多了些鲜活的烟火气。
“好!好!” 李御厨眼眶有些红,“三夫人要是看见,肯定高兴。她当年总说,想在京城开家不分贵贱的馆子,让平民百姓也能吃上好东西。”
苏清欢摸了摸身边的青铜小鼎,鼎身暖光正好映着 “味通” 铜勺,心里忽然亮堂起来。“会的。” 她轻声说,“清欢小筑以后就是这样的馆子,不管是士族还是平民,都能在这里吃到暖心的菜。”
沈砚之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我帮你。”“那你可得先学会挑菜烧火。” 苏清欢笑着打趣。“一定学。” 沈砚之认真点头,仿佛这是比查案更重要的事。
正说着,春桃突然指着门口喊:“小姐!太后赏的东西来啦!” 只见两个太监抬着个红漆食盒进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套青花瓷碗,碗底刻着 “清欢” 二字,旁边还放着张字条,写着 “市井有味,人间清欢”。
李御厨抚掌笑道:“这是太后给你正名呢!以后谁再敢说你糊弄太后,就是打太后的脸!”
沈砚之看着碗底的字,嘴角忍不住上扬:“以后咱们小筑就用这碗盛菜,让所有人都知道,市井味也能登大雅。”
苏清欢拿起青花瓷碗,跟青铜小鼎、“味通” 铜勺摆在一起,三样东西的光交织在一起,暖得人心头发烫。灶膛里的火苗跳跃着,炖肉的香气混着荠菜的清新,把整个清欢小筑都填得满满的。
春桃已经开始盘算:“明天咱们推出肘子套餐!配着酸梅汤卖,肯定火!”王伯点头:“我去跟陈叔说,多腌点酸豆角,配肘子正好!”沈砚之则在旁边小声问:“明天我去买葱?要不要先学怎么挑?”
苏清欢看着眼前热闹的光景,忽然想起穿越过来的那个破山神庙 —— 那时她饿得发昏,手里只有个青铜小鼎,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而现在,她有温暖的灶台,贴心的伙伴,愿意陪她守着市井烟火的人,还有这满屋子的香气与光亮。
她拿起锅铲,往灶里添了块柴,火苗 “蹭” 地窜得更高。“好啊,” 她笑着说,“明天咱们接着做,让清欢小筑的味道,飘得更远些。”
窗外的太阳已经升起,照在 “清欢小筑” 的幌子上,晃得人眼睛发亮。远处传来市井的吆喝声,近处是伙伴们的笑语,青铜小鼎泛着温润的光,仿佛在诉说着:这人间烟火,便是最好的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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