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布朗尼兴奋地围着瓦尔特，叽叽喳喳地问着关于“外面”的各种问题，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无限憧憬时。
穹的目光却越过了活泼的骇客少女，落在了吧台后方那位始终保持着冷静与疏离的灰发女性身上。
渡鸦——或者说，在这个世界可能被称为娜塔莎的女人——正默不作声地擦拭着玻璃杯，仿佛店内这场突如其来的对话与她无关。
但她那锐利的眼神偶尔扫过穹和瓦尔特，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在评估潜在的风险。
穹向她走近了几步，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
他的动作自然而放松，但那双深邃的冰蓝色眼眸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专注，直视着渡鸦。
渡鸦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将杯子放回原位，双臂交叠放在吧台上，手指轻轻敲打。
她平静地回视穹，没有主动开口，等待着他的发言。
店内喧嚣的背景音似乎在这一刻被隔绝开来。
穹没有像寻常客人那样点单，而是微微歪了歪头，用一种带着些许探究，又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的语气，清晰地问道：
“你觉得我眼熟吗？”
这句话问得有些突兀，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无论是正在与瓦尔特交谈的布朗尼，还是旁观的瓦尔特本人，都下意识地将一部分注意力投向了这边。
布朗尼眨了眨眼，看看穹，又看看渡鸦老板，脸上写满了好奇。
瓦尔特则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他了解穹，知道他并非无的放矢之人。
这句话背后，或许有着某种直觉，或者是经验带来的、对某些时间的模糊感知。
渡鸦闻言，脸上那惯常的、略带营业性质的淡漠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仔细地、毫不避讳地打量着穹的脸，从他的白色短发，到深邃的蓝眼睛，再到那轮廓分明、带着坚毅线条的下颌。
几秒钟的沉默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眼熟？”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带着点自嘲，又像是某种职业性的警惕。
“来找我的人很多。欠债的、寻仇的、打听消息的、寻求庇护的……见过的人太多了，面孔难免混淆。”
她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有些无所谓的说道：“更何况，干我们这一行的，记性太好有时候反而不是好事。有些面孔，记住了，就意味着麻烦。”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完全否定，巧妙地将穹的问题归结于自己职业特性导致的“面孔混淆”上。
同时隐晦地提醒对方，自己并非普通的咖啡馆老板。
然而，穹并没有被她这番话带偏。
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渡鸦，仿佛要透过她冷静的外表，看穿她内心深处可能存在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涟漪。
“是吗？”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笃定，“但我感觉……不一样。”
他没有解释哪里不一样，也没有说出任何具体的线索，只是凭借一种纯粹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
或许是渡鸦身上那种在危机中磨砺出的、守护者的气质，与他在其他世界遇到的某个“娜塔莎”有着微妙的相似？又或许，仅仅是“开拓”的直觉在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与他，或者说与他所代表的某种因果，存在着某种联系。
渡鸦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她与穹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波在碰撞。
布朗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插嘴：“哇，老板，难道你以前在哪个犄角旮旯见过这位……呃，穹先生？”
她努力回忆着刚才瓦尔特介绍的名字。
渡鸦没有理会布朗尼的插科打诨，她看着穹，最终只是淡淡地说。
“感觉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尤其是在天穹城。我建议你，还是相信确凿的证据比较好。”
她的话像是在告诫，又像是在结束这个话题。
她重新拿起一个杯子，继续擦拭，动作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不迫，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对话从未发生。
但穹知道，有些种子一旦播下，就会悄然发芽。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将“渡鸦”或者说“娜塔莎”这个名字，以及她此刻的反应，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这个看似普通的世界泡，这个看似只是背景板的咖啡馆老板，似乎比他最初预想的，要有趣得多。
瓦尔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个世界，以及这两位独特的女性，有了新的评估。
或许，这趟顺路而来的造访，收获的将不仅仅是满足布朗尼的好奇心。
还可能牵扯出一些更深层次的、关于量子之海与不同世界线之间奇妙联系的故事。
有趣的发现，到时候也可以记录在智库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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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渡鸦——娜塔莎身上。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又追问了一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娜塔莎耳中：
“那你认识凯文吗？”
这个问题比刚才的“眼熟”更加突兀和……诡异。
娜塔莎擦拭杯子的手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穹，这一次，她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
眼神里不再是纯粹的审视或职业性的警惕，而是染上了一层真实的、毫不掩饰的 莫名其妙。
“凯文？”她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带着明显的困惑，似乎在记忆中快速搜索了一番，但最终一无所获。
她摇了摇头，看着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说了奇怪谜语的人，“哪个凯文？第七区的中间商？还是核心区哪个公司的安保主管？我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重要人物。”
在她看来，能让穹这样气质特殊的人特意询问的，总该是个有头有脸的角色。
穹看着她那真实的、不似作伪的困惑表情。
心里微微做下的判断。
他意识到，在这个封闭的世界泡里并没有凯文的同位体。
然而，邀请的念头并未因此打消，反而变得更加清晰。
于是，穹没有再纠缠于“凯文”的问题，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直接而坦诚。
带着“开拓者”特有的、邀请同伴踏上旅程般的姿态：
“想不想和我们一起来？”
娜塔莎再次愣住了。这个发展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期。
穹继续解释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我们列车上，正缺一位调饮师。”
他目光扫过她身后琳琅满目的酒瓶和咖啡器具，“你看起来很适合。而且……”
“我可以给出令人满意的薪酬。”
“哇哦！！！” 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布朗尼，她几乎要跳起来，抓住娜塔莎的义体手臂摇晃。
“老板！听见没！星际列车！调饮师！这比去什么地表幸存者据点酷多了！一起去嘛一起去嘛！”
娜塔莎被布朗尼晃得有些无奈，但她看向穹的眼神却变得极为复杂。
震惊、荒谬、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但深处，似乎也有一丝极细微的、被这超越想象力的邀请所撬动的好奇。
她轻轻挣开布朗尼，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穹，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着点调侃。
“调饮师？满意的薪酬？这位……穹先生，你甚至还没尝过我调的任何东西。”
“而且，‘满意的薪酬’……你知道维持这家店，以及应付这座城市里各种‘意外’开销，需要多少钱吗？”
她的话语像是在拒绝，像是在衡量，但并没有立刻把门关死。
星穹列车，来自天外的访客，一个她无法理解但确实存在的“外面”……这一切都太超出她的认知范畴了。
比起立刻答应或拒绝，她更倾向于先弄清楚，这究竟是一场荒诞的玩笑，还是一个……她人生中从未设想过的、真正的转折点。
穹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钱不是问题。我们可以用你认可的、任何形式的等价物支付。”
星穹列车穿梭诸界，拥有的资源和交易手段远非一个城市货币体系所能局限。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娜塔莎无奈的摊摊手：“好吧，就算这些都不是问题，你们为什么也要把我带上？”
“因为你和我有缘，你天生就适合在我手下打工。”穹的回答简单且直白。
咖啡馆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霓虹灯光透过窗户，在众人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色彩。
一场源于直觉的招募，正在这个赛博朋克角落的咖啡馆里，悄然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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