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塞科球馆的喧嚣声几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破。东部决赛天王山之战，空气里都飘着火药味。白炽灯光下，每个球员脸上都挂着汗珠，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了对方。
“还剩28秒！98平！步行者球权！伊赛亚·托马斯叫了暂停！”现场解说扯着嗓子喊，声音在颤抖。
李特喘着粗气走下场地，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板上。他刚才拼命绕掩护，差点从基德手里把球掏掉，手指尖都感觉到皮革的触感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托马斯教练把战术板划得吱吱响：“把球给雷吉！罗恩，你来做掩护！李，你在弱侧牵制，有机会就切进去！杰梅因，准备冲抢篮板！这是我们主场！拿下这场！”
战术很明确，把球交给最可靠的人。雷吉·米勒，这个在印第安纳打了十几年球的老家伙，就是关键时刻的定海神针。
暂停结束。全场观众起立，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廷斯利在外线控制着时间，眼睛不停寻找米勒的位置。阿泰斯特提上做了一个扎实的掩护，米勒像泥鳅一样绕出来，在三分线外一步接到传球！
基特尔斯被阿泰挡了个结结实实，换防过来的是肯扬·马丁！
“换防了！雷吉面对肯扬！”解说惊呼。
米勒没有犹豫，一个投篮假动作，马丁高高跃起！老米勒顺势往马丁身上一靠，同时把球向着篮筐扔了出去！
“哔——！”裁判的哨声尖锐地响起！
球在篮筐上颠了两下，没进。
“犯规！罚球三次！雷吉·米勒！他制造了投篮犯规！”整个球馆沸腾了，仿佛已经赢得了胜利。
米勒面无表情，站上罚球线。第一罚，稳稳命中。99比98。
第二罚，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唰！”100比98！
“雷吉——米勒——！”解说拖长了音调。
第三罚。米勒拍了两下球，深呼吸。出手——球在空中飞行，看起来轨迹很正……
“哐当！”球砸在篮筐后沿，弹了出来！
“篮板球！”穆托姆博怒吼一声，用他电线杆似的长臂，在小奥尼尔头顶把球死死抓了下来！立刻传给基德！
“完了！”李特心里咯噔一下。
基德接球，根本不叫暂停，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向前场狂奔！时间只剩下最后几秒！
李特玩命回追，他感觉自己肺部在燃烧，死死盯着基德的背影。基德冲进三分线，减速，看了一眼篮筐，又瞥了一眼身后跟防的李特，他没有选择自己上！而是一个背后传球，把球分给了右侧45度角跟进的理查德·杰弗森！
杰弗森接球，面前一片开阔！他毫不犹豫，拔起就投！
李特拼尽全力扑了过去，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篮球……
球在空中旋转，带着全场近两万人的目光，划向篮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李特能看到杰弗森因为发力而扭曲的脸，能看到篮网替补席上所有人紧张地站了起来，能看到观众席上无数张绝望或期待的面孔。
“唰！”
球空心入网！清脆的声音在骤然安静的球馆里显得格外刺耳。
100比100！
不，不对！
裁判手势，三分有效！时间走完！
100比101！
篮网替补席瞬间炸开，所有人冲进场内，把杰弗森压在身下。而康塞科球馆，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刚才的喧嚣只是一个幻觉。
李特还保持着封盖的姿势，僵在原地。他看着记分牌上那刺眼的数字，听着耳边篮网队员疯狂的庆祝声，感觉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闷得说不出话。就差一点，就差他妈的那么一点点！如果他再快零点一秒，如果他跳得再高一点点……
“比赛……结束了。”解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惋惜，“理查德·杰弗森！接贾森·基德的助攻，命中压哨三分！篮网在天王山之战，从印第安纳带走了胜利！101比100！他们拿到了系列赛的赛点！”
步行者的球员们低着头，像被抽走了骨头，默默走向球员通道。阿泰斯特狠狠地把毛巾摔在地上。小奥尼尔眼圈发红，一言不发。老米勒站在那里，望着记分牌，久久没有动弹。
李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更衣室的。热水冲刷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声“唰”，还有杰弗森进球后篮网队的狂欢。一分，就他妈差一分！他防住了基德，却没能防住最后的传球，没能封盖掉那该死的投篮。
他想起了阿伦·艾弗森，那个在2001年总决赛第一场，在洛杉矶湖人头上狂砍48分的“答案”。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湖人不可战胜，但艾弗森就用他那种近乎不讲理的个人英雄主义，硬生生撕碎了所有战术板。他也想起了特雷西·麦克格雷迪，常规赛时候，他明明很多球都防守到位了，但就是有的进球都违背常理，却又真实发生。还有迈克尔·乔丹，那个被称为“神”的男人，有多少次在最后时刻，用那些看起来极其不合理，甚至有些强投的球，杀死了比赛。
为什么是他们？
因为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时刻，什么战术，什么团队，有时候都他妈是狗屁。就是需要有那么一个人，能把那些该死的，不合理的球，给它扔进去！需要有人能无视防守，无视压力，把球队从悬崖边上拉回来，或者，一脚把对手踹下去。
超级巨星，就是所有“不合理”的“合理”解释。
今晚，步行者缺少了这么一个能在最后时刻，用“不合理”方式解决问题的人。米勒老了，他制造了犯规，但他罚丢了关键一球。而自己呢？自己甚至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
更衣室里死气沉沉，没人说话，只有收拾东西的窸窣声。李特穿好衣服，最后一个走出来。通道口，雷吉·米勒靠在那里，像是在等他。
“小子，心里堵得慌？”米勒的声音有些沙哑。
李特点点头，没说话。
米勒递过来一罐功能饮料，自己先灌了一口。“走吧，陪我这个老家伙坐会儿。”
两人走到空荡荡的停车场，找了个台阶坐下。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球馆里的燥热。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米勒看着远处零星的车灯，缓缓开口，“也他妈觉得篮球是五个人的运动，跑对战术，做好防守，就能赢球。”
他顿了顿，又喝了一口“直到我被那个该死的家伙在季后赛里一次又一次地用各种方式揍趴下。”
李特知道他说的是谁——迈克尔·乔丹。
“你防到位了，他后仰跳投。你包夹了，他传球找到空位。你把他逼到绝境，他还能用匪夷所思的动作把球弄进去。”米勒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苦涩，也有些释然，“那时候我才明白，有些夜晚，有些时刻，篮球他妈的不是科学，是神学。你需要一个‘神迹’，或者，一个能创造‘神迹’的人。”
“你觉得我们今晚输在哪儿？”李特闷声问。
“输在最后那六秒，篮网有基德，他看到了杰弗森，传出了那个球。而我们……”米勒转过头，看着李特，眼神在夜色中格外锐利，“我们没有一个能在那种时候，让新泽西人吓得尿裤子的人。我老了，罗恩太莽，杰梅因内线够不着……而你，菜鸟，你还没准备好。”
这话像根针，扎得李特心脏一缩。
“别那副表情。”米勒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小，“这不是批评。这是每个想成为‘那个人’的球员，都必须交的学费。你以为乔丹生下来就会投绝杀？他也是被底特律那帮坏小子们揍得鼻青脸肿之后，才明白该怎么赢下这种比赛。”
“我该怎么做？”李特抬起头，看着这位在联盟厮杀了十几年的老将。
“变得更狠。”米勒言简意赅，“不是在训练馆里流汗那种狠。是心里那股劲儿。下次，当教练画战术板的时候，你要用眼神告诉他，‘把球给我’。当时间所剩无几，所有人都他妈指望你的时候，你要敢于接球，敢于面对两三个人的防守，敢于投丢，更敢于投进！把那些该死的‘不合理’，变成你的‘合理’！”
米勒站起身“路还长着呢，菜鸟。记住今晚这操蛋的感觉。它会让你睡不着觉，也会让你变得更强大。”
看着米勒消失在停车场尽头的背影，李特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很久没有动。
夜空中有零散的星星。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艾弗森、麦迪、乔丹、米勒……还有基德和杰弗森今晚那该死的庆祝画面，在他脑子里交替闪现。
学霸？在真正的残酷面前，屁都不是。
他明白了。想要站在最高处，光靠冷静的头脑和精准的预判还不够。他还需要一颗，能在最后时刻，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并且坚信自己能把它砸进对手心脏的，属于超级巨星的……大心脏。
今晚，是新泽西篮网，和这该死的天王山之战，给他上的最沉重，也最深刻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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