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处,隐约传来一声古老的钟鸣,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瞎子守在一座香炉前,炉中长明不灭的香火,正悄然改变着燃烧的轨迹。沈家遗训,终于找到了新的传承者。
地宫之中,空气里还残留着“断魂引”燃尽后那虚无的焦香。
沈流苏站在那幅由她心头血彻底唤醒的“香脉图谱”前,图谱上的光华已经内敛,化作了无数条细若游丝的暗金色脉络,深深刻印在巨大的玄武岩壁上,勾勒出整个京城乃至大晏王朝的水文、地脉走向。
这便是沈家耗费数代心血,秘密测绘、构建的“天下香网”。
昨夜,她以自身为引,强行逆转了蛊香,暂时夺取了这张网的控制权。
但这感觉,就像是抓住了一匹野马的缰绳,稍有不慎,便会再次失控。
“阁主,您的手……”苏嬷嬷端来一碗参汤,看着她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眼圈又红了。
沈流苏接过参汤一饮而尽,摇了摇头,目光却未曾离开图谱分毫。
她的嗅觉尚未恢复,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枯燥的虚无,但这反而让她的心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昨夜的胜利,只是侥幸。”她声音微弱,却字字如铁,“这张网虽已在我手中,却如同一个空有躯壳的巨人,无眼、无耳、无手、无足。我能感知到它的存在,却无法驱使它为我探查和传递消息。它只是被动地存在着。”
苏嬷嬷一怔:“那阁主的意思是?”
“香,要长出腿来。”沈流苏的指尖轻轻划过图谱上代表皇宫水脉的一条主线,“它要能跑,能听,能看。它要跑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跑遍大晏的每一寸疆土,将所有的秘密都带回到我面前。”
她转身,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狂热的光彩:“我要在京城,设立‘香料总署’!”
此言一出,连一向沉稳的苏嬷嬷都倒吸一口凉气。
在皇权眼皮底下,公然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这太冒险了!”
“不。”沈流苏的眸光清冷而坚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昨夜一战,我虽元气大伤,却也向某些人展露了肌肉。如今,他需要我。与其让他猜忌、提防,不如将一切摆在明面上,让他以为,这只是一桩他可以控制的交易。”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九五之尊,萧玦。
太极殿。
天光微亮,殿内却已灯火通明。
萧玦换下了一身常服,指尖正捻着一枚光滑的黑玉棋子,听着暗卫的汇报。
“……墨公子已被擒获,关押于天牢水字号。经查,其真实身份为前朝蛊师‘墨鸦’的唯一传人,潜伏宫中,意图不明。”
“后宫中毒者三百一十二人,皆被香语阁所制的‘醒神兰’香露救治,已无大碍。”
“香语阁阁主沈流苏,于子时逆转蛊香大阵,以一己之力平息宫乱,但其本人……似乎也付出了极大代价。”
萧玦将棋子“啪”地一声落在棋盘上,截断了白子的一条大龙。
他抬起眼,眸色深沉:“代价?”
“是。据眼线回报,她动用了沈家禁术,嗅觉暂时封闭。另……这是她今晨托人呈上来的折子。”
小荔枝躬着身,将一份带着淡淡兰花香气的奏折双手奉上。
萧玦展开一看,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奏请设立大晏香料总署疏》。
折子里,沈流苏言辞恳切,称此次宫中蛊香之乱,暴露了王朝在香料、药材、毒物管控上的巨大疏漏。
她请求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统管天下香植的种植、采买、炼制与勘验,上至宫廷贡品,下至民间流通,尽归其管。
美其名曰:正本清源,杜绝后患。
好一个“正本清源”!
萧玦心中冷笑。
这哪里是杜绝后患,这分明是要将天下的香料脉络,都攥进她自己的手心。
她这是在用昨夜的功劳,向他讨要一支可以光明正大行于世间的军队。
“陛下,此举……恐有养虎为患之嫌。”一旁的内阁大学士低声劝道。
萧玦却摆了摆手,唇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准了。不仅要准,还要大张旗鼓地准。拟旨,封香语阁阁主沈流苏为‘香主’,官居三品,总领香料总署事宜。署衙就设在东华门外,朕再拨给她黄金千两,禁军百人,以示恩宠。”
众人皆惊。
萧玦却不理会,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小荔枝,声音陡然压低:“事情办得如何了?”
小荔枝身子一颤,从怀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布,上面用特殊的墨迹,绘制着一幅繁复至极的脉络图。
正是那“香脉图谱”的复制品!
昨夜,就在沈流苏与苏嬷嬷对话之时,他奉了萧玦的密令,利用一种可以吸附香息光影的“蜃楼纱”,悄无声息地将那幅刚刚被点亮的图谱拓印了下来。
“回陛下,幸不辱命。”小荔枝的声音有些发干。
“很好。”萧玦接过图谱,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她要建她的网,朕便要知道她这张网的每一条丝线,通向何方。记住,香料总署内,朕要的不是眼睛,而是影子。”
“奴才……遵旨。”小荔джn叩首,额头贴着冰冷的金砖,后背已是一片冷汗。
天牢,水字号。
潮湿阴暗的牢房里,弥漫着一股血腥与霉变的混合气味。
墨公子被铁链穿透了琵琶骨,奄奄一息地吊在墙上。
他引以为傲的蛊术被破,经脉尽断,如今已是个废人。
沈流苏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在陆公子的护卫下走了进来。
她虽闻不到气味,但那扑面而来的阴冷,还是让她不适地蹙了蹙眉。
“你背后的人是谁?”她开门见山,声音因虚弱而显得有些飘忽,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墨公子抬起头,咧开一个血肉模糊的笑:“你以为……你赢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打开了一扇门,一扇不该被打开的门……”
“我问,是谁。”沈流苏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银针,针尖上沾着一点墨绿色的膏体。
“这是‘蚁附香’,”她缓缓道,“涂抹在伤口上,能吸引方圆十里之内所有的食腐黑蚁,它们会一寸寸啃食你的血肉,但你不会立刻死去,你会清醒地感受到自己被吃空的全过程。”
墨公子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恐惧。
“我说!我说!”他崩溃了,“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们都叫他‘主上’!是他给了我‘蛊香’母体,让我来皇宫,目的不是杀人……而是……而是用万千生魂的怨气,去冲击地宫深处的一道封印!”
“封印?”沈流苏心头一震。
“对!一道镇压着‘香傀’的封印!”墨公子颤声道,“主上说,沈家的‘香魂共鸣’,是唯一能感应并加固封印的力量。他要我引你出手,让你在过度消耗后,无力再顾及封印的异动。只要封印一破,上千具由前朝秘法炼制的‘香傀’就会重见天日!它们不惧刀剑,不畏生死,只听从一种特定的‘弑君香’号令……到那时,整个皇城,都将化为炼狱!”
沈流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猛地想起了什么,转身疾步走出天牢。
“阁主?”陆公子连忙跟上。
“速回香语阁!”
与此同时,香语阁内。
一直停在沈流苏寝殿窗棂上的白鹤,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尖锐的鸣叫!
它猛地振翅而起,却不是飞向天空,而是一头撞向地面,用鸟喙疯狂地啄着地宫入口处的青石板,显得异常焦躁不安。
仿佛那地底深处,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苏醒。
沈流苏赶回之时,正看到这一幕。
她心中一沉,快步走到白鹤身边。
白鹤感应到她的气息,立刻飞上她的肩头,用头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充满警示意味的低鸣。
她抬手安抚着白鹤,目光却死死盯住了那块被白鹤啄得斑驳的青石板。
墨公子的话在耳边回响。
“……冲击地宫深处的一道封印……”
原来,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宫乱,真正的目标,不在后宫,不在前朝,而在她的脚下!
那所谓的“主上”,借她之手平息了宫乱,却也达到了他真正的目的……消耗她的力量,让她无力察觉封印的松动。
好一招瞒天过海,声东击西!
沈流苏缓缓闭上眼,将手掌贴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虽然嗅觉被封,但那源自血脉深处的“香魂共鸣”之力,依然让她清晰地“听”到了。
从地脉深处,传来的一丝、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邪恶的香息。
那香息,仿佛带着远古的怨念与杀伐之气,正在一点点地,从封印的裂缝中,渗透出来。
“香料总署”的圣旨刚刚传遍京城,她明面上的权力网络才刚刚开始铺设。
而真正的敌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在她最核心的腹地,撕开了一道致命的口子。
沈流苏缓缓睁开眼,眸中再无一丝虚弱,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决绝。
她对着身后的苏嬷嬷和陆公子,下达了成为“香主”后的第一道命令:
“传我将令,封锁地宫所有外围入口。陆公子,你带领香料总署新编的巡防卫,彻查京城所有废弃古井与地道。我要知道,是谁……在暗中窥伺着大晏的龙脉。”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森寒。
“香网已成,是时候,该收网捕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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