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厉北辰难得在晚餐时间出现在了顶层公寓的餐厅。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显然是刚从公司回来，甚至还没来得及松一松领带。他看着正对着满桌美食大快朵颐、毫无形象包袱可言的苏笑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晚上有个商业酒会，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他言简意赅，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仿佛只是通知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苏笑笑从一碗浓郁的海鲜汤里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奶白色的汤汁，眼神茫然：“酒会？我也要去？协议里有陪甲方应酬这一条吗？我记得补充条款只涵盖了必要生活开支和情绪价值输出给厉夫人，没包括陪老板社交啊。”
厉北辰额角青筋微跳。这女人，脑子里是不是只有合同条款和KpI？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商业逻辑说服她（或者说服自己）：“你现在名义上是厉太太，出席这种场合是必要的社交礼仪。这关系到厉家的脸面，也关系到……协议的顺利执行。” 他发现自己居然也开始用“协议执行”这种词了，都是被这女人带的！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苏笑笑从善如流地点头，随即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假笑，“维护甲方形象，保障项目（冲喜）顺利进行，确实属于广义上的合同义务范畴。那么厉总，请问这次外出算加班吗？有额外的出差补贴或者形象置装费吗？毕竟我这身‘五星级标准’居家服，恐怕撑不起厉家的脸面。”
厉北辰：“……”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在隐隐作痛。他甩出一张黑卡，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顾言卿会安排！一小时内，我要看到你准备好！”
一小时后，看着从衣帽间走出来的苏笑笑，厉北辰有瞬间的失神。
顶级造型团队的手笔自然不凡，一袭烟灰色的露肩长裙，剪裁简约却极显气质，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平日里随意披散的长发被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线。略施粉黛，竟让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眼睛，透出一种难得的清冷与疏离。
然而，这份惊艳只维持到苏笑笑开口前。
她扯了扯身上价值不菲的裙子，小声嘀咕：“这玩意儿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如我的t恤牛仔裤自在，感觉行动受限，影响我随时躺平……哦不，是影响我发挥。”
厉北辰瞬间回神，那点莫名的悸动被无情拍散。他冷着脸，率先转身：“走了。”
酒会设在市中心一家顶级酒店的宴会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厉北辰的出现自然引起了众人的关注，而他身边这位陌生的、气质独特的女伴，更是成为了焦点中的焦点。
不少人认出了苏笑笑就是最近传闻中厉北辰那个“冲喜”的新娘，目光中充满了好奇、探究，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
厉北辰显然习惯了这种场合，游刃有余地与人寒暄，将苏笑笑半护在身侧，却也带着一种让她自己面对风雨的试探意味。
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了。一个挺着啤酒肚、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凑了过来，他是厉氏一个不太安分的合作商，姓王。
“厉总，这位就是……厉太太吧？真是年轻漂亮啊！”王总笑眯眯的，目光在苏笑笑身上扫了一圈，带着几分油腻，“听说苏小姐还在上大学？真是难得，能入厉总的眼。不知道苏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说不定我们还能有合作机会呢？”
这话问得极其刁钻，明褒暗贬，直接点出苏笑笑学生和“攀高枝”的身份，并试图探究她的家底，进行阶级打压。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人也竖起了耳朵。
厉北辰眼神微冷，正要开口，苏笑笑却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果汁杯（她以“酒精影响情绪价值输出稳定性”为由拒绝了香槟），脸上露出了一个比王总更“真诚”的笑容。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她语气轻快，“我家里啊，主要从事人类生命早期阶段潜能开发与基础知识体系构建工作，简称‘教育产业’，不过目前处于重点攻坚‘贫困生助学贷款偿还’这一核心项目阶段，暂时没有对外合作计划，让王总失望了。”
王总：“？？？” 人类生命早期阶段……那不就是上学吗？！贫困生助学贷款？！这女人怎么把穷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且理直气壮？！
周围有人忍不住低笑出声。
王总脸上有些挂不住，强笑道：“苏小姐真是……幽默。不过啊，这女人嘛，光有幽默感可不行，尤其是站在厉总身边，还得有眼界、有见识。像这种商业场合，很多道理和规矩，书本上可是学不来的。”
这是典型的“读书无用论”和“女性花瓶论”的pUA混合双打。
苏笑笑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王总高见！书本知识确实有局限。就像您现在面临的‘中央供应链分散化风险’（指秃顶）和‘核心资产流动性过剩问题’（指啤酒肚），书本上肯定没有现成的解决方案，主要还是得靠个人……嗯，生活智慧来应对。”
“噗——” 这次不止一个人笑出声了。
王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着苏笑笑：“你……你放肆！”
厉北辰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收敛，上前半步，将苏笑笑更自然地挡在身后，目光冷冽地看向王总：“王总，注意你的言辞。”
王总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真的得罪厉北辰，只能悻悻闭嘴。
这时，另一位以眼光毒辣、言辞犀利着称的科技新贵李总走了过来，他刚才一直在旁边观察。他对苏笑笑倒是没有轻视，反而带着几分兴趣：“苏小姐话术精妙，不知对目前新能源赛道估值普遍过高的问题，有什么独到见解？”
这个问题相当专业，甚至有些刁钻，显然是想试试苏笑笑的深浅。
所有人都看向苏笑笑，包括厉北辰。他倒想看看，面对真正的商业难题，她还能不能“对对对”出花来。
苏笑笑眨了眨眼，一脸坦然：“李总这个问题，触及到了人类认知的边界啊。”
李总一愣：“什么意思？”
“您看啊，”苏笑笑用果汁杯轻轻碰了碰自己的下巴，做思考状，“按照柏拉图的‘洞穴隐喻’，我们这些投资者和企业，就像被困在洞穴里的囚徒，只能看到墙壁上摇摆的影子（市场数据和估值模型），并以为那是真实的。而真正太阳下的真相（技术核心突破和长期市场价值），我们可能根本无从得知。大家疯狂追逐估值，是不是有点像在对着墙壁上的影子竞价？觉得它下一秒就会变成巨人，但其实……它可能只是只扑棱蛾子。”
她摊了摊手：“所以，我对估值的见解就是——‘我无知，所以我敬畏’。建议李总多看看哲学，有助于保持清醒，避免在洞穴里被影子忽悠瘸了。”
李总：“……”
全场寂静。
几秒后，李总突然抚掌大笑：“妙！妙啊！洞穴隐喻，扑棱蛾子！哈哈哈哈！苏小姐，你这番话，比我听过所有的行业分析都精彩！厉总，您这位夫人，真是个妙人！”
厉北辰看着身边侃侃而谈、把商业酒会变成哲学讲堂的苏笑笑，再看看周围那些从鄙夷到震惊，再到哭笑不得的目光，心情复杂难言。
他原本带她来，或许有几分让她知难而退，或者看清自身位置的意思。
可现在……他感觉被“降维打击”的，好像是整个会场的人，包括他自己。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厉北辰受到强烈认知冲击，心境产生微妙变化，好感度+5，当前-22。宿主在公开场合成功树立“人间清醒”特殊形象，奖励积分100点。】
（苏笑笑内心：哦？当众搞抽象发言还能涨好感赚积分？这霸总果然思路清奇。）
回去的车上，厉北辰一路沉默。直到车子驶入公寓车库，他才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今天……说的那些，是故意的？”
苏笑笑正在脑子里复盘今晚哪道小点心最好吃，闻言茫然转头：“啊？对，对对，您说的都对……哦不是，我是说，哪部分？是怼王总那部分，还是忽悠李总那部分？”
厉北辰看着她那纯粹疑惑、毫无炫耀或得意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捡到了一个……宝贝？还是一个专门来克他的bug？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没事了，下车。”
他开始觉得，让这个女人爱上自己这个任务，其难度可能不亚于让他亲手再造一个商业帝国。
而苏笑笑，已经开始期待下次酒会的小蛋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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