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在药圃里移栽新苗时，发现泥土里藏着些碎玉片。
拼起来一看，正是凤凰佩缺失的那一角，上面刻着个“归”字，边角还沾着点归云藤的汁液。
他把玉角嵌回玉佩，严丝合缝。阳光透过玉佩照下来，在地上投出只展翅的凤凰，凤凰的尾羽扫过之处，忘忧草纷纷开花，紫莹莹的一片，像落在地上的星子。
“张师兄！”小竹举着残书跑来，书页上的七星阵突然连成个圈，圈里坐着沈清辞，正对着药圃笑，“你看！她在教我们种忘忧草呢！”
书页上的沈清辞手里捏着颗种子，嘴边沾着泥土，像刚从地里爬出来。她把种子埋进土里，又浇了点溪水，然后对着张皓的方向挥挥手，身影渐渐淡成了雾气，钻进泥土里。
张皓看着手里的凤凰佩，突然明白“归”字的意思——不是回到宗门，而是回到这片她用半生守护的土地，回到这些她亲手种下的希望里。
药圃里的忘忧草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地底钻出条粗壮的归云藤，顺着竹架爬满了整个药圃，藤叶间挂满了小小的玉佩，每块都刻着个名字，有沈清辞，有三十年前牺牲的弟子，还有些陌生的名字，大概是那些在魔渊底默默守着的人。
“是他们回来了。”小竹的声音带着哭腔，残书突然自动翻过一页，露出行新写的字：“归云宗的土地，从来不会忘记守护者。”
张皓把凤凰佩挂在归云藤最粗的那根枝桠上，玉佩在风里轻轻摇晃，映着满地的紫色花海。远处传来凌汐的琴音，弹的正是《归云谣》，调子比平时更温柔，像有人在轻轻哼唱。
沈小符抱着符纸跑来，符纸上的“清心符”全都活了过来，化作蝴蝶绕着花海飞。“张师兄！清鸢师姐说，用忘忧草和归云藤炼的药，能解蚀心丝的毒了！”
啊 孟也跟着跑来，灵猪叼着朵最大的忘忧草，非要往张浩手里塞。张皓接过花，突然觉得，所谓的“传承”，从来不是冰冷的记载，而是像这归云藤一样，在看不见的地方盘根错节，把每个守护者的力量，都融进土地里，等着某天，开出满圃的花。
夕阳落在花海尽头，归云藤的影子在地上织成张网，网住了漫天晚霞。张皓看着玉佩在暮色里闪着光，突然弯腰，在新翻的泥土里埋下块竹牌，上面刻着：“记”。
记着那些消失的名字，记着那些未说出口的话，记着归云宗的土里，藏着无数个“沈清辞”，正借着忘忧草的花瓣，轻轻说着：
“我从未离开。”
忘忧草花期过后，归云宗的弟子们在药圃旁建了座小亭，亭柱上刻满了名字，最上面是沈清辞，下面跟着三十年前牺牲的弟子，还有些空白的地方，等着后来人添上。
小竹常常抱着残书坐在亭里，看归云藤顺着亭柱往上爬，藤叶间的玉佩在风里叮咚作响，像串天然的风铃。有次她发现，沈清辞的名字旁边，多了行小字：“种药人”。
“是张师兄刻的。”凌汐抱着琴走来，指尖拨弄着琴弦，“他说，比起‘烈士’，她大概更想被记得是个种药的。”
琴音落在忘忧草的枯枝上，竟催出点新芽。小竹摸着那行字，突然明白，所谓的英雄，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雕像，而是在绝境里种药、在黑暗里搭桥的人，是把“守护”活成日常的人。
沈小符跑来时，手里举着张新画的符，符纸中央画着株归云藤，藤叶间藏着只小猪，正对着太阳放屁。“你们看！我新创的‘归云符’！用归云藤汁画的，能防魔气，还带着股香草味！”
啊 孟跟在后面，手里拎着桶草料，灵猪在他怀里哼唧，嘴角还沾着草屑。“这破猪，刚偷了药圃的忘忧草种子，被我抓个正着！”他嘴上骂着，却把种子从猪嘴里抠出来，小心地埋进土里，“明年就能长出新苗了。”
归云藤的叶子在亭顶铺了层绿毯，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残书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小竹翻开书，发现最后一页多了幅画：归云宗的山门里，沈清辞提着药篮，正和年轻的弟子们说话，灵猪在她脚边打滚，远处的忘忧草开得像片紫色的海。
画的角落写着行字：“所谓归云，是每个离开的人，都以另一种方式，回了家。”
凌汐的琴音又起，还是那首《归云谣》，只是调子越来越轻快，混着灵猪的呼噜声。
小竹合上书，摸着亭柱上那些名字，突然觉得，这大概就是沈清辞当年埋下的那颗种子——不是忘忧草，不是归云藤，而是“希望”本身。
它在土里沉寂了三十年，终于在无数双手的浇灌下，长成了能为后人遮风挡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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