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漩涡之内，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连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恐怖的撕扯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足以将任何物质和能量都碾碎成最原始的虚无。
苏晓月只觉得神魂都要被撕裂，无尽的恐惧和冰冷将她淹没。她死死闭着眼，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师父那只冰冷却稳定得如同亘古山岳的手。那一点接触，是她在这片绝望黑暗中唯一的锚点。
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之际，一股温和却浩瀚无边的力量，如同温暖的潮水，从师父的手掌传递过来，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所有的撕扯感和冰冷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静。
她颤抖着睁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和师父正悬浮在一片无法形容的黑暗虚空中。周围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漂浮着无数破碎的星辰残骸、扭曲的空间碎片，以及一些散发着古老死寂气息的、难以名状的巨大阴影。这里，仿佛是宇宙的坟场，万物的终点。
凌无极牵着她，在这片混乱的虚空中缓步前行。他的步伐看似随意，每一步落下，脚下便自然生出一片稳定的道则涟漪，将周围狂暴的虚空乱流轻易抚平。那些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阴影和残骸，在靠近他们时，都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壁垒，自动滑向两旁。
“师……师父，这里就是归墟深处吗？”苏晓月声音发颤，紧紧抓着师父的手，小声问道。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嗯。”凌无极目光扫过前方一片尤其密集的星辰坟场，那里散发着浓郁的混沌气息，正是他感应到的目标所在。“归墟，乃诸天万界残骸汇聚之地，时空紊乱，法则崩坏。寻常修士至此，顷刻间便会化为飞灰。”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苏晓月听得心惊肉跳，同时也涌起无尽的好奇：“师父，您……您到底是什么境界？修仙……真的存在吗？地球之外，还有别的世界？”
这些问题，憋在她心里太久太久了。从公园里被一指弹飞，到医院里的起死回生，再到弹指灭凶兽、一步跨千里……这一切，早已颠覆了她二十年来建立的世界观。
凌无极脚步未停，前方那片星辰坟场中，几具庞大如山岳、形似章鱼却长着无数惨白眼睛的古老生物残骸，似乎被生人的气息惊动，缓缓蠕动起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
“修仙？”凌无极淡淡瞥了一眼那些苏醒的古老邪物，随手屈指一弹。一点微光闪过，那几具邪物残骸连同其散发的气息，瞬间化为虚无。“不过是追寻大道、超脱生死的一种途径罢了。境界之分，于你而言，尚早。”
他一边随手清理着前路的障碍，一边继续道，声音在这死寂的虚空中格外清晰：“地球，不过是无尽宇宙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你所见所知，不过沧海一粟。”
苏晓月心神震撼，看着师父弹指间湮灭那些让她灵魂战栗的恐怖存在，听着这如同揭开世界面纱的话语，只觉得心胸豁然开朗，又感到自身的渺小。
“那……师父您来自哪个世界？仙界吗？”她忍不住追问。
就在这时，前方虚空猛地扭曲，一道横跨数万里的巨大空间裂缝骤然出现！裂缝之中，并非黑暗，而是翻滚着五彩斑斓、却充满毁灭气息的混沌乱流！一只完全由混乱能量凝聚而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巨手，从中探出，朝着两人狠狠抓来！这一抓，仿佛要将这片虚空都握碎！
凌无极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攻击，神色依旧未变。他甚至没有松开牵着苏晓月的手，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并指如剑，对着那混沌巨手轻轻一划。
一道朴实无华、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意的剑光，凭空出现。
剑光过处，那足以湮灭星辰的混沌乱流巨手，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被无声无息地从中剖开，随即整个崩溃消散！连带着后方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也被这一剑之威强行弥合，恢复平静！
“我所在之地，便是仙界。”凌无极收回手指，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微尘，回答了苏晓月的问题。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苏晓月看得目瞪口呆，心脏狂跳。一剑……斩灭混沌？这是何等神通！
她望着师父那完美如神只的侧脸，心中除了敬畏，不知为何，竟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熟悉感和……依恋？这种感觉来得突兀而诡异，让她脸颊微红，连忙低下头。
凌无极似乎并未留意她的异样，他的目光已锁定了前方星辰坟场最深处，一块漂浮着的、散发着微弱混沌气息的、不起眼的暗黄色土块。
混沌息壤！终于找到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摄取那土块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暗黄色的土块周围，虚空猛地荡漾起来，一道虚幻却散发着滔天怨毒与诅咒气息的身影缓缓凝聚！那身影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双猩红如血、充满了无尽恶意的眼睛！
“咒怨老人！”苏晓月失声惊呼，她从爷爷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号！
那虚幻身影发出桀桀怪笑，声音直接响彻在两人神魂之中：“凌无极！你果然来了！没想到你竟能寻到此地！可惜，这混沌息壤早已被老祖种下幽冥血咒，你若敢取，必遭万魂反噬，你女儿那点真灵，也将永世沉沦！”
话音未落，那混沌息壤之上，猛地爆发出浓郁的血光，无数扭曲痛苦的怨魂虚影从中挣扎而出，发出凄厉的嚎叫，化作一条条血色的诅咒锁链，缠绕向凌无极！
凌无极眼神瞬间冰冷如万古寒冰。
“跳梁小丑，也敢聒噪。”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恶毒的诅咒锁链，只是对着那咒怨老人的虚影，张口轻轻一吹。
一口先天清气吹出，初时微弱，离口之后却瞬间化作席卷诸天的混沌风暴！风暴过处，那无数怨魂诅咒锁链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瓦解！咒怨老人那虚幻的身影发出惊恐绝望的尖叫，连挣扎都来不及，便被这口清气吹得飞灰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远处的混沌息壤，血光尽褪，恢复了原本暗黄古朴的模样，散发出精纯平和的混沌气息。
凌无极伸手虚抓，那混沌息壤便乖巧地飞入他掌心，被他收入体内仙窍。
强敌伏诛，神物到手，整个过程，轻松写意。
苏晓月全程目睹，心神摇曳，对师父的实力有了更深的认知，那是一种超越想象、无法理解的强大。
就在这时，凌无极却忽然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了苏晓月脸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最深处。
苏晓月被看得一阵心慌，脸颊更红：“师……师父？”
凌无极凝视着她，半晌，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悠远：
“你的灵魂深处，有一道古老的印记。”
苏晓月愣住了：“古老的……印记？”
“嗯。”凌无极淡淡道，“一道……属于我万年前，一名记名弟子的魂印。”
苏晓月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万年前？记名弟子？她的灵魂？
凌无极的目光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无尽岁月之前：“那名弟子，名唤‘月灵儿’，资质寻常，却心性坚韧，于丹道一途略有天赋。她……曾倾慕于我。”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
“后来，宗门遭劫，她为护丹炉，力战而亡。魂飞魄散之际，我恰在场，随手聚其一点残灵，送入轮回。没想到，万载轮回，这点残灵，竟在此界，与你相融。”
苏晓月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月灵儿？倾慕？轮回？残灵？这些词语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她终于明白，那莫名的熟悉感和依恋从何而来！那不是她的情感，是……是那道残灵留下的执念！
“所以……所以我……”她声音颤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真相。
凌无极收回目光，恢复了平时的淡漠：“前世已矣，你便是你，苏晓月。好好修行，莫负此生。”
说完，他不再多言，牵起她的手。
“此间事了，该回去了。”
空间再次扭曲。
苏晓月怔怔地任由师父牵着，心中翻江倒海。前世今生，师父弟子……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她心乱如麻。但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看着前方师父挺拔如山岳的背影，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却又悄然取代了迷茫。
或许，能再次追随于他，便是那道残灵，也是她苏晓月，最大的幸运。
光芒一闪，两人已从归墟绝地消失，重返那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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