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的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志远的心底。他没有立刻去质问苏晴，他需要冷静，也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那只是同事间的普通聚餐。
但他之后的试探，却一次次印证着扎西的话和苏晴的变化。
他更加频繁地联系苏晴，有时甚至显得有些“黏人”。苏晴的回应却越来越敷衍和程式化。
“晴晴，在干嘛呢？”
“刚备完课，有点累。”
“哦，那别太累着。今天学校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那样。”
“和同事们相处还好吗？那个刘老师没再烦你吧？”
“……挺好的，大家都是同事，正常相处呗。”
她不再主动分享生活细节，甚至开始回避关于刘军的话题。
有时志远故意在晚上黄金时间打电话过去，苏晴会按掉，然后发信息说：“还在办公室忙，不方便。”
“忙什么呢？怎么最近老是晚上忙？” “学校有点事，要加班。”回答得含糊其辞。
志远的心一点点冷下去。他熟悉的那个苏晴，那个对他无话不谈、眼神里充满依赖和爱意的苏晴，似乎正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疏离的影子。
高原上，苏晴并非毫无察觉志远的变化和他的不安。她心里偶尔也会掠过一丝愧疚。但她很快会被另一种情绪覆盖。
刘军的陪伴和帮助无处不在，且越来越恰到好处。
他不再急于表白，而是以一种“知己”和“最佳拍档”的姿态融入她的生活和工作。
他欣赏她的才华，理解她的抱负，并能提供切实的支持。
和他在一起，讨论课题、规划活动、甚至只是聊聊电影和书籍，都让她感到一种智力上的愉悦和轻松。
相比之下，和志远的通话有时会让她感到一种压力。志远的话题总是围绕着生意、赚钱、他们的未来，这些固然重要，但却让苏晴觉得沉重和遥远。
他无法理解她工作中具体的烦恼和快乐，他的安慰总是隔着一层。
而刘军，却能精准地切入她的点。
她开始下意识地比较。
志远的爱是炽热的、奔放的，像高原的太阳，但有时也会让人觉得灼热和负担。而刘军的关怀是细腻的、温润的，像高原的溪流，无声地环绕，让人舒适。
一天晚上，刘军帮她修改一份重要的教学报告到很晚。
结束后，两人走在寂静的校园里，繁星满天。
“苏晴，真的很欣赏你对教育的热情和想法。”刘军忽然轻声说，“和你一起工作，是件很愉快的事。”
苏晴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些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刘老师过奖了，你也帮了我很多。”
“还是叫我刘军吧。”他停下脚步，看着她，眼神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来的目的不单纯。但我希望你知道，我是真的被你所吸引，不仅仅是外表，更是你的全部。我不强求你现在接受什么，我只希望，能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支持你。”
这番表白，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直接而真诚。苏晴沉默了。她没有立刻拒绝。
她的沉默，让刘军看到了希望，也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志远，那颗悬着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从苏晴日益减少的联系和越发客气的语气中，已经感觉到了。
苏晴，变了。
九月的高原，早晚已经带了刺骨的凉。
苏晴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孩子们嬉闹，手里还攥着刚批改完的作业本。
最后几道算术题，班里一半孩子还是没搞懂“进位”的逻辑，她眉头又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又在愁孩子们的算术题？”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苏晴回头，看到刘军手里拿着一叠打印纸走过来，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温和的笑意。
“嗯，还是有点棘手。”苏晴的声音比之前放松了些，不再像过去那样带着明显的疏离。
刘军把手里的打印纸递过来，纸上是他手写的标注，重点处还用红笔圈了出来：“这是我托师范的同学找的最新案例，里面有几个小游戏，比如用小石子摆位数，孩子们应该会感兴趣。你要是觉得可行，下午我可以帮你找些小石子过来。”
苏晴接过纸，指尖碰到刘军的手，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刘军却浑然不觉，还在自顾自地说：“上次你说班里孩子注意力不集中，我还问了我爸那边的朋友，他们学校有个“积分奖励制度”，你要不要试试？就是……”
他讲得细致，从如何设计积分卡，到怎么结合孩子们的喜好设置奖励，每一个细节都戳中苏晴的需求。
苏晴低头看着纸上工整的字迹，心里有些复杂，她不得不承认，刘军的才华和用心，确实帮了她很多。
以前她总觉得刘军接近自己是别有用心，可这两个多月来，他的帮助全围绕着工作，坦荡得让她找不出理由排斥。
“谢谢，我下午试试。”苏晴抬起头，第一次主动对刘军笑了笑。
刘军眼底亮了亮，嘴上却依旧说得自然：“客气什么，都是为了孩子。对了，晚上食堂做土豆炖牛肉，一起去？正好跟你说说上次那个教学研讨会的事。”
苏晴犹豫了一下。以前刘军只要提私人邀约，她都会找借口拒绝，可这次想到对方帮了自己这么多，再拒绝似乎显得太不近人情。而且“教学研讨会”又是工作相关的事，她点了点头：“好。”
傍晚的食堂里，蒸汽氤氲。
刘军帮苏晴盛了满满一碗牛肉，还特意挑了几块瘦的：“你上次说胃不好，少吃点肥的。”苏晴心里一动，她只是上次批改作业时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刘军记在了心里。
两人边吃边聊，从“如何培养孩子的阅读习惯”聊到最近读的书。
苏晴发现，她和刘军在很多观点上都不谋而合，比如都觉得“兴趣比分数重要”，都喜欢余华的《活着》。
这种“智力共鸣”的感觉，是她和志远之间很少有的。
志远总是忙着做生意，每次打电话，聊的不是“今天赚了多少”就是“下次给你带什么礼物”，很少能像这样跟她深入聊一次教育或文学。
“对了，你上次说失眠，我托人从城里带了瓶薰衣草香薰，放在你宿舍门口了，你记得拿。”刘军突然说。
苏晴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在：“这太麻烦你了，不用这么费心的。”
“举手之劳，”刘军摆了摆手，语气轻松，“你要是总失眠，影响第二天上课就不好了。快试试，要是没用我再帮你找别的办法。”
苏晴没再拒绝。吃完饭走回宿舍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刘军偶尔会讲个学校里的趣事，逗得苏晴笑出声。
走到宿舍门口时，苏晴看到门口果然放着一个精致的香薰瓶，瓶身上还贴着一张小纸条：“睡前滴两滴在枕头上，助眠效果更好。”
她拿起香薰瓶，转身对刘军说：“真的谢谢你。”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刘军笑着挥挥手，转身走了。
苏晴回到宿舍，把香薰放在床头。她拿出手机，想跟志远说说今天的事，说说孩子们终于学会了进位，说说刘军帮了自己，还有那瓶香薰。
可拿起手机，她又犹豫了。
上次她跟志远说刘军帮自己设计教案，志远语气里明显带着醋意，还让她“离刘军远点”。
她不想再跟志远因为刘军吵架，而且……她心里隐隐觉得，要是跟志远说这些，好像有点“不妥”。
最终，苏晴只给志远发了一条：“今天有点累，先睡了，晚安。”
而此刻的志远，他刚结束一场酒局，晕晕乎乎地拿起手机，看到苏晴的信息，心里一阵暖意。
他想给苏晴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可又怕自己酒气太重让她担心，只好回复：“累了就早点睡，别熬夜。”
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苏晴的回复。
志远揉了揉太阳穴，安慰自己：“她肯定是睡着了。”可心里却隐隐又有些不安，以前苏晴不管多累，看到他的信息都会回复，哪怕只是一个“嗯”。
这种不安，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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