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沙裹着铁砂般的颗粒,刮得牛皮帐簌簌作响。
李昭攥着珊瑚耳环的手微微发紧,耳坠上的珊瑚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极了玉门城头那面清君侧的白旗——不过是乱臣贼子遮羞的血布。
陛下,画师到了。帐外传来裴仲堪的低语。
李昭转身时,腰间的千里镜撞在案角,镜片上那只珐琅彩小蝴蝶跟着晃了晃。
三个缩成一团的画师被带进来,最年长的老画师膝盖刚触到毡毯,就哆哆嗦嗦地叩首:通天道人...不,陛下,小人等定当竭尽所能。
李昭扯过案上的《天文要录》,翻到北斗主罚那页拍在案上:画《北斗星君降罚图》。他指尖划过书页,要画王建业被北斗第七星的锁魂链缠住双足,身后是血池火海,牛头马面举着勾魂幡。他忽然倾身,眼底寒芒如刀,记住,星君的法相要照着寿州玄坛观那尊金漆神像——百姓认那个。
老画师的笔尖在宣纸上洇开个墨点,喉结动了动:那...那王建业的脸?
照着他去年中秋呈给朕的画像。李昭从袖中摸出半块碎玉,用最好的矿物颜料,明日天亮前要三十幅。他扫过三个画师发白的脸,画得像,每人赏五贯;画得不像...他指节敲了敲腰间的匕首,玄坛观的香灰缸,你们该见过。
三个画师连滚带爬退出去时,帐外的更鼓刚敲过三更。
李昭摸出千里镜对准西北方,玉门城的轮廓在镜片里忽明忽暗,像块浸在血水里的石头。
玉门城的月亮是血红色的。
王建业站在城楼垛口,指甲深深掐进青砖里。
三天前他还在盘算如何用玉门的粮草跟西夏人换战马,可今日城门口突然多了幅画像——北斗星君脚踏祥云,锁链正套在他脖颈上。
将军,西市又发现一幅!亲兵小伍的声音带着颤,百姓围在那儿念天罚将至,老宋头的孙子还说...说看见星君夜里在房梁上飘。
王建业反手抽了小伍一耳光:胡扯!可他的声音比小伍更抖。
昨夜他分明梦见自己跪在星官脚下,锁链勒得喉咙发疼,血池里飘着他爹的脸——那是十年前他为抢军粮亲手活埋的。
一更梆子响时,他踢开寝室的门。
烛火被风扑灭,黑暗里有冷丝丝的东西缠上脚踝。
他尖叫着拔剑乱砍,却只劈中了帐幔。
待侍卫举着火把冲进来,只见他瘫在地上,浑身冷汗浸透中衣,剑尖挑着段红绸——分明是玄坛观里给星君像披的幔子。
都出去!他挥剑砍翻烛台,火星溅在床幔上,谁再敢靠近三步,老子砍了他!
末将赵匡胤,奉陛下之命劝降!
玉门城下,赵匡胤的声音像撞钟。
他身后三百精骑勒住马,马蹄在沙地上踩出半寸深的坑。
城楼上突然有羽箭破空而来,擦着他耳际钉进身后的旗杆。
放箭!城上有人喊。
赵匡胤的玄铁枪地磕开第二支箭,枪尖挑着箭杆指向城头:王建业,你娘的牌位还在寿州城隍庙!他吼得脖颈青筋暴起,你杀使者,不怕九泉下的老娘被雷劈?
回应他的是第三支箭,直贯汉话亲兵的咽喉。
鲜血溅在赵匡胤的护心镜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他猛地拨转马头,铁蹄卷起的沙尘迷了眼:回营!
陛下,末将请攻城!赵匡胤踹开帐门时,甲胄上的血珠还在往下滴,末将带三千玄甲军,天亮前就能把王建业的狗头挂在旗杆上!
李昭放下茶盏,茶水在盏中晃出细碎的波:攻城?他指了指案上的玉门城防图,你可知玉门城有多少滚木礌石?
多少暗箭孔?他抽出根朱笔,在城南画了个圈,去断他的水源。
赵匡胤一怔:城南三十里的月牙泉?
李昭将朱笔抛进笔山,让玉门守军三天喝不上水,比砍十颗脑袋管用。
裴仲堪的密信是在二更天送进王建业寝室的。
信是用李昭专属的洒金笺写的,边角还盖着淮南节度使的旧印——那是李昭起兵时用的印信,王建业再熟悉不过。
信里说张铎收了灵州刺史的官凭,今夜子时要取他项上人头。
把张铎给老子绑来!王建业的手攥皱了信纸,敢动老子一根汗毛,老子扒了他的皮!
张铎被拖进来时还穿着中衣,看见王建业手里的信,脸瞬间煞白:将军明鉴!
末将对您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王建业抽出佩剑抵在张铎心口,那这信上的印是假的?他突然笑起来,剑尖往下移了三寸,听说你娘最近总梦到星君?
张铎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将军!
末将娘的病是陛下...是现在的皇上救的!
皇上?王建业的剑刃压进张铎肩窝,你眼里只有皇上,没有老子?他反手打了个响指,关到柴房里,等老子收拾完乱党再审!
紫微台的星盘在四更天转了向。
李昭仰头望着天,北斗七星的斗柄正指向玉门方向。
他记得前世的星象书里写:北斗倒,逆臣亡。指尖抚过星盘上的刻痕,嘴角终于扬起半分笑意——王建业的气运,尽了。
裴卿。他转身时,晨雾已经漫上帐前的旗杆,明日辰时三刻,发兵。
裴仲堪抱拳道:末将这就去点兵。
慢着。李昭摸出珊瑚耳环塞进袖中,让苏皇后的暗桩准备好安民榜,玉门城破后,第一时间贴到城门上。
玉门城的火光起在寅时二刻。
李昭正就着冷粥吃胡饼,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浑身是血的士兵滚下马,膝盖砸在地上溅起泥点:陛下!
王...王建业疯了!他喘得像破风箱,他在府里泼了油,举着火把喊星君来索命,现在整座府都烧起来了!
李昭放下碗,碗底与案几相撞发出脆响。
他望着西北方腾起的火光,那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像极了当年寿州城头的晚霞——那是他起兵时,第一面王旗升起的地方。
传朕的口谕。他的声音比晨雾更凉,赵匡胤率玄甲军先行,裴卿带安民队随后。他摸出千里镜对准玉门城,镜片里火光中隐约可见人影奔逃,告诉玉门百姓,乱臣已诛,王师来安。
帐外的号角声骤然响起,惊起一群寒鸦。
李昭望着渐亮的天色,袖中的珊瑚耳环硌着腕骨——该进城了。
喜欢魂穿五代,我占寿州为王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魂穿五代,我占寿州为王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