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尘的掌心还悬着那枚完整的鸿蒙碎片,金光流转未散。
可就在这光晕将落未落之际,整片海域猛然一滞。
不是震动,也不是翻涌。
是静——死一般的凝固。
连海水都像被冻住,不再流动,不再起伏,仿佛时间本身被人从根上掐断了脉搏。
头顶那棵青铜巨树静静矗立,枝干穿破千米深海,直抵天穹尽头。
树影铺展,竟遮住了整片星河,原本闪烁的星辰一颗接一颗熄灭,如同被无形之手逐个抹去。
“它在吞。”墨鸢声音发涩,手指紧紧扣住插在岩层中的残阵旗,“灵气、生机、气运……全都在往它身上收。”
敖烬单膝跪地,呼吸粗重,身上的龙鳞大片剥落,露出底下焦黑的皮肉。
他咬牙撑起身子:“再这么下去,不用打,我们自己就会化成灰。”
秦无尘没动,也没说话。
他的神识早已铺开,顺着“气运掌控”的感知向四周延伸。
可这一扫,心头猛地一沉。
方圆千里内,原本清晰可辨的气运轨迹,此刻竟如蛛网般断裂、扭曲,像是被人用粗糙的手硬生生撕扯过一遍。
更可怕的是,那些断裂的丝线尽头,并非消散,而是被一根根牵引着,汇入下方——那棵巨树的根部。
就像天地间的命脉,正被一寸寸抽走。
系统界面依旧沉默,没有提示,没有警告,甚至连最基础的能量扫描都失效了。
那个曾经无所不能的存在,第一次在他意识深处彻底失声。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鸿蒙碎片,又缓缓抬眼,望向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树干。
血色铭文还在蠕动,刚刚成型的一行新字,赫然浮现:
“选择权,归于主宰。”
秦无尘冷笑一声,把碎片收回袖中。
他知道,这不是威胁,是宣告。
这棵树,已经不把自己当对手看了,而是直接以规则之姿,宣判众生的命运。
“系统刚才弹了个框。”他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不像在说生死大事,“建议我立刻撤离这片区域。”
墨鸢皱眉:“你不走?”
“走?”他摇头,“那下面有东西。”
他指向树根扎入海眼的位置,声音压低:“刚才那一瞬,我用气运共鸣扫到了一丝波动——和你常用的千机罗盘同源的气息。虽然极弱,但不会错。”
墨鸢瞳孔微缩。
她腕间的冰蚕丝带轻轻颤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你是说……师父留下的东西?”
“不确定。”秦无尘盯着那片漆黑的缝隙,“但值得赌一把。现在这棵树不只是冲我们来的,它要的是整个世界的气运主导权。如果真让它成了,别说救你师父,连这片天地都会变成它的养料。”
敖烬喘着粗气站起身,右臂几乎抬不起来,可拳头还是攥紧了:“那你打算怎么过去?刚才那一击你也看到了,它打的不是人,是‘存在’本身。躲都没法躲。”
“所以不能硬闯。”秦无尘取出玄铁匕首,指尖一抹,刀刃染上一层淡金色的血痕,“你开路,她稳阵,我走最后。”
敖烬咧嘴一笑,带着几分沙哑:“你倒是会安排。”
话音未落,他仰头怒吼,残存的龙血轰然沸腾。身形暴涨,烛龙真身再现,龙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随时会崩裂。
他尾巴一甩,雷暴领域瞬间炸开,在前方撕出一条短暂的通道。
电光映照下,原本凝固的黑晶海水被强行劈开,露出一条狭窄的路径。
可仅仅三息之后,那条通道就开始塌陷,空间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揉皱的纸,边缘迅速卷曲、消失。
“快!”敖烬低吼,声音里透着虚弱,“撑不了太久!”
墨鸢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阵旗上。
残破的旗面猛然一震,九道微光自海底岩层升起,形成一个不完整的环形阵法,将三人坐标牢牢钉住。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却仍死死握住旗杆。
“逆命九宫,定!”
阵法嗡鸣,勉强抵住了空间坍缩的侵蚀。
秦无尘一步踏出,掌心鸿蒙碎片再度浮现,金光洒落脚下。
他催动“气运掌控”,将方圆百里残存的气运之力尽数抽引,凝聚成一道细长的金色步道,紧随敖烬开辟的通道向前推进。
每走一步,识海就像被重锤砸中一次。
那种痛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审判着他是否“该存在”。
但他没有停。
一步,两步,三步……
直到距离树根只剩十步。
就在此刻,头顶那根缠绕金丝的细枝再次垂落!
速度快得无法反应,直指眉心。
秦无尘瞳孔骤缩,混沌金纹在眼底疯狂旋转。
就在那金丝即将触碰到他额头的刹那,他猛地看清了其中流淌的东西——
那根本不是系统的能量流。
而是掺杂了某种古老意志的烙印,带着冰冷的操控欲,像是要把他的意识从身体里硬生生剥离出来。
“想夺舍?”他冷笑着低语,“你认错人了。”
他反手将玄铁匕首狠狠刺入左肩!
剧痛瞬间炸开,神志为之一清。
同时,他催动体内残存的鸿蒙道心韵律,强行震荡经脉,震断那根连接系统与宿主的本源金丝。
匕首沾血,刀身竟浮现出一层晦涩的符文,泛着青铜般的古意,竟将那股精神侵蚀硬生生挡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他终于看清楚了。
在树根最深处的裂缝中,一块玉牌被无数黑色锁链缠绕,半埋于岩壁之内。
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正是千机罗盘的核心阵图。
而更关键的是,那玉牌边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灵韵波动。
和墨鸢腕间那条冰蚕丝带,完全共鸣。
钥匙。
这就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秦无尘喘着气,左肩鲜血直流,可眼神却亮得吓人。
“找到了。”
墨鸢靠在石柱上,手指微微颤抖,冰蚕丝带不停轻颤,像是在回应某种呼唤。
敖烬伏在地上,只剩半息力气,却仍死死盯着秦无尘的方向,嘶声道:“别……别碰它……”
秦无尘没回头。
他站在原地,右手握紧染血的匕首,左手掌心悬浮着那枚完整的鸿蒙碎片,目光死死锁住那块被锁链缠绕的玉牌。
风没起,浪已死。
整片海域只剩下那棵树的呼吸声,低沉、缓慢,像命运的鼓点。
他的脚,缓缓抬起,向前迈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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