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店,进门就差点被挤飞。
“额滴神啊。”淳子吓出一口家乡话,“哪儿来这许多客人?”
头顶传来张琥的声音:“东家,东家。这儿这儿!”
大家抬头看过去,只见张琥站在一个货梯上面。就跟一只胖猴子似的,从货梯叽里咕噜滚下来,打开了侧面一道门,又是招手。大家忙从侧面进去,在货柜和墙壁之间的夹道里穿过店面,回到了院中。
院子里很安静。
热闹的工坊已成往昔。
院子中的紫藤花架开出了一串串的花,梧桐树也开了花,白的紫的,清雅秀丽,风吹树影,斑斑点点。跟店前热热闹闹,金来银往的景象,宛若两个世界。
张琥对着李泽玉深深鞠躬:“让东家受惊了。请东家恕罪。”
李泽玉道:“没事。生意兴隆,才是好事呢。”
她喜爱院中新景致,索性不入账房,改在院子当中议事。
张琥之前跟她签的对赌,已提前完成,如今一身轻松,人看着精神爽利无比:“托东家的福。如今飞霞露供不应求。本季新做出来的粉膏也是极抢手。我们当中有一位女匠,家里当过土方郎中,说能够调配一种香露,滴两滴进热水里,洗了澡,让人肌肤光滑。比澡豆还好使。我打算把下一笔没本钱投到她身上去,让她做出那洗澡香露来。”
这不就是沐浴露嘛?李泽玉没想到古人也能调配出来,好奇心大起,一口答应:“好啊好啊。对了,你管那个研制的钱做没本钱?谁教你的?还蛮上口啊!”
张琥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道:“从姑娘处得来,这不就没本。投入到他们做那些花啊粉啊露什么的上面,也不晓得能不能收回本来,这也是没本。所以这不就是没本钱咯。小的没念过两天书,没什么文化,姑娘别见笑。”
李泽玉大笑:“怎么会呢。这名字很好啊!就叫没本钱!不过到外头说话要小心点,别被人误会咱们家做的是没本钱买卖!哈哈哈!”
跟着李泽玉也笑了一顿,张琥轻松多了,主动说起工场现状来:“工场搬到了离这边一射之地的后街房屋里。原本是两母子相依为命的,那母亲要供儿子读书,把院子租给我们使用了。自己只留一个耳房母子二人同住。还顺便可以给我们做饭、看门。”
“那很好啊。既解决了我们场地不足的难处。又帮了一对孤苦母子。走,我们一起看看去?”
说着,李泽玉就出了门。
知道这位二姑娘平日看着糯叽叽娇弱弱的,实际上行动敏捷又快捷。张琥等早有准备,麻溜利索跟上。
坐了小轿到工场去,收拾得很干净。
李泽玉对第一次来访时闻到的香不香臭不臭的味道记忆犹新,因此特意问:“我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闻到一股子怪味。如今换了新地方,倒是没有了?”
张琥道:“那是胭脂水炮制时的味道。如今姑娘换了胭脂方子,自然就不臭了。力工和胭脂匠人们都念着姑娘好呢。”
李泽玉得意了好一会。
到处走走看看,发现张琥他们做得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李泽玉就不管那么多琐碎了,抓大放小,是她接管以来就暗中给自己定下的处事原则。
坐下歇息的时候,租赁院子的房东大娘丘三娘托了一盘点心送来给李泽玉品尝。
“二姑娘出身高贵,我等草民家贫屋贱,粗劣点心,姑娘本来看不上眼。但是姑娘解了我家燃眉之急,让我儿子能够继续学业,不至于回乡下种地。好歹尝一口,也是尽小的一片心意。”
李泽玉见那点心用了荷叶托着,十分干净精致,就尝了一口,入口清香,滋味绵长。意料之外的好吃,“味道很好啊。大娘,你这手艺真不错。为什么不拿点心去卖?”
丘三娘只是憨憨的笑,不知所措地看向张琥。
张琥代为回答:“京城当中什么人都有,不是说光是点心做得好吃就能卖钱的。上下需要打点的地方不少!就丘三娘这种丈夫早死,只剩了片瓦遮头的孤儿寡母,但凡做一盘点心放到路边去。不出半日,打秋风的,占便宜的,黑的白的,就得苍蝇嗅到蜜糖一样围上来。别说点心,连盘带担子,都能叫人赚了去。”
丘三娘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是。就是这样。”
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李泽玉心里头涌起一股没来由的心酸。她垂眸道:“我知道了。既是如此,就劳烦大娘好生给我们工场看守门户吧。一日三餐的饭食,也请大娘照顾好。”
丘三娘一叠连声答允着。
离了工场,张琥道:“姑娘心善。但饮食采买,最是肥差……”
“我知道啊。”李泽玉道,“所以不能让她一个人包了的。我们不能考验人性。在工场里挑个可靠自己人,每日和她结伴采买,才是正道。就算是我们自己人,也得三个月轮换一次。以防混熟了之后,彼此串通私吞。”
张琥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是是,姑娘英明,哎呀,这脑瓜子什么做的,真好使……”
在他大拍马屁当中,李泽玉来到了马车前面,“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我就不回店里了。你们自己忙去吧。不用管我了,我难得出来一趟,去外头逛逛。”
张琥忙掏了两个银饼子并一个水晶串子,递到了木莲手中:“好的好的。姑娘玩得开心!这是小的自己孝敬姑娘的,姑娘拿着去玩。”
李泽玉抿嘴一笑,上了车。
木莲说:“这位张掌柜,真是粘上毛就是猴子,猴子都没他精。难怪把个脂粉店管得风生水起。就是不知道精过头了,会不会恶仆欺主?”
李泽玉却很放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从前那么艰难他都不离不弃,现在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哪怕背叛,也不是这一天。我们到六部巷那边转转去?”
依她吩咐的,嘱咐了车夫,车子拐了个弯向北走。木莲奇道:“姑娘,到六部巷干什么呢?是想要去探望老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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