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抬起头，苍老的脸上满是恳切与决然。
“神灵庇佑藤蔓，藤蔓亲近墨家。这其中的道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看不透，但我们知道，您墨先生，定是能与神灵说得上话的人！”
“如今大难临头，我等凡人六神无主，还请墨先生站出来，主持大局，您说怎么办，我们全村上下，就怎么办！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话音落下，所有村民都反应了过来，齐刷刷地再次跪倒，异口同声地高喊：
“请墨先生为我们做主！”
“请墨先生为我们做主！”
声浪排山倒海，震得山谷嗡嗡作响。
无数道目光，夹杂着期盼、敬畏、与最后的希望，全部聚焦在了那个抱着幼女、面色平静的儒雅男人身上。
墨宁轩垂眸，看着跪在脚下的老人和黑压压的村民，怀中的墨清楠也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他会怎么选？
山呼海啸般的恳求声，仿佛要将崖壁震得抖落几块碎石。
“请墨先生为我们做主！”
“请墨先生为我们做主！”
一声高过一声，汇聚成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尽数压在墨宁轩的肩头。
落雁谷所有的村民，除了站在一旁、身姿笔挺的周心茹母女，全都黑压压地跪在地上。
他们抬起的脸庞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对神迹的敬畏，以及对未来的茫然。
最后，这一切情绪都化作了对墨宁轩的绝对依赖。
他们将他视作了能与神灵沟通的使者，是落雁谷唯一的救命稻草。
墨清楠趴在爹爹的肩头，小下巴搁在他宽厚的肩胛骨上，晃了晃小腿。
嗯，这个场面还不错。
爹爹就该是这个样子，被人仰望，被人信赖。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扫过底下跪着的一片人头，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这些人虽然看着没什么用，但好歹是落雁谷的地头蛇，收拢起来，总能省去不少麻烦。
爹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墨宁轩抱着女儿，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没有立刻回应，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
可他越是平静，那股无形的威势就越是沉重，压得跪在地上的村民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怀里的墨清楠眨巴着大眼睛，小手揪着爹爹的衣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无数道强烈的情绪线，正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牢牢地捆在自己父亲身上。
这些情绪线，名为“希望”。
过了许久，久到王老汉花白的胡须都在晨风中微微颤抖，墨宁轩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各位乡亲，请起吧。”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村民们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先动。
王老汉更是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嘶哑。
“墨先生若不答应，我们……我们就不起来！”
“对！我们不起来！”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
墨宁轩垂眸，看着脚下这位倔强的老人，又扫过一张张写满恳求的脸，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王老丈，各位乡亲，你们这是何苦？墨某不过一介流落至此的读书人，无权无势，何德何能，敢当此大任？”
他抱着墨清楠，微微侧身，似乎想要避开这沉重的托付。
“神迹护佑水源，乃是此地山川有灵，与我墨家何干？大家实在是抬举墨某了。”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谦逊又撇清了关系。
可村民们哪里肯信。
藤蔓偏偏在墨家来了之后显灵，偏偏对墨家人俯首帖耳，这要说没关系，狗都不信！
一时间，人群中又起了骚动，一些人急得快要哭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
“都安静。”
是殷素。
她一直站在墨宁轩身后，此刻上前一步，冷冽的目光扫过全场。
她不像墨宁轩那般温和，那双经历过沙场的眼睛里，带着一股天然的煞气，被她一看，所有人都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立刻噤声。
“既然乡亲们信得过我们，”
殷素的视线定在王老汉身上，一字一顿。
“墨家也不是见死不救之辈。只是，丑话说在前面。”
她顿了顿，语气更冷了几分。
“若要活命，若要保住这水源，从今日起，落雁谷上下，便只有一个声音。一切行动，必须听从统一调度！谁若阳奉阴违，各自为政，那不止山神不容，我老婆子的刀，也绝不答应！”
话音落，一股凛然的杀气扑面而来！
这已经不是商量，而是警告，是命令！
村民们被这股气势震得心头一颤，但随即涌上心头的，却是无与伦比的安心。他们怕的不是严苛，怕的是没人做主！
王老汉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得老脸通红，再次磕头。
“应该的！应该的！老朽王全，代表落雁谷全村老小立誓，从今往后，全听墨先生一家调遣！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全听墨先生调遣！”
“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村民们的热情再次被点燃，纷纷表态，声音比刚才还要响亮。
墨宁轩看着这一幕，知道火候到了。
他与殷素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勉为其难”地叹了口气，伸手虚扶起王老汉。
“王老丈，言重了。既然大家如此信任，墨某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有力。
“好！那从今日起，我们便共守此谷，共渡此劫！”
他顿了顿，接着安排道。
“大家先回去安抚家人，清点村中能用的物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傍晚时分，我会在村口召集所有青壮男子，商讨防御之事。”
“是！”
“明白！”
有了主心骨，村民们仿佛瞬间找到了方向，乱糟糟的人心迅速安定下来。
他们相互搀扶着起身，脸上虽然还带着疲惫，眼神中却重新燃起了光亮。
人群渐渐散去，墨清楠趴在爹爹肩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却没有看那些欢欣鼓舞的村民，而是若有似无地瞟过几个混在人群后方、转身离去的背影。
在她强大的精神力感知中，绝大多数村民的情绪是纯粹的，是发自内心的拥戴和信服。
但也……有那么几股不和谐的杂音。
其中一个瘦削的汉子，嘴上跟着大家喊得响亮，心里翻涌的却是嫉妒和不甘。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眼神闪烁，在看向峭壁时，流露出的是贪婪。
还有一个……
墨清楠不动声色地将这几人的面容、身形，以及他们那独特的精神力波动，都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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