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狗面上呈现出青灰色的死气。
老仵作心里一阵扑腾,摇了摇头。
杨菁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居然想活?我还以为你不怕死。”
赵小狗的脸上一阵抽搐,灰暗的眸子里迸出一团火,没到死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是怕死的!
“罢了。”
杨菁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吐出口气:“周成,去帮我把我桌上白色的卷包拿来。”
周成赶忙气喘吁吁一路小跑,把雪白的纱布制成的卷包递过来。
杨菁沉默片刻,伸手轻轻展开。
里面露出刀剪钩子钳子十几把,或宽或窄,或长或短,还有一大一小两个钻头,都是谛听最好的匠人打造。
除了这些,其它的也勉强算齐全,蚕丝肠衣制的线拿蜜蜡封着,她也没想到,谛听就有这东西,平日里都是做弓弦用,黄使还拿这玩意钓鱼。
先抽出把柳叶刀,试了试手感。
“可听说过华佗神医的‘剖腹去淤’?实话告诉你,你马上就要死了,想活只能剖腹,我在宫里时跟着老御医学过些,不过,手艺一般,没多少把握。”
最要紧的是没得力的消炎药啊!
“不做你必死,做了你可能有九死一生的机会。”
她叹了口气,“本来不想兜揽这般麻烦,但……你若肯签生死状,我便尝试一下。”
周成满脸疑惑,在场的一众刀笔吏都没吭声,刑部和大理寺的捕快们嗡嗡议论起来。
赵小狗抽搐着,大口大口地往外喷血,仵作七手八脚地给他扎针,却是半点效用都无。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哑的咳嗽,呻吟道:“救我——”
杨菁点点头,从周成袖子上扯下块布,拔下簪子蘸着他的血——‘兹有嫌犯赵某,自愿让谛听刀笔吏杨菁剖腹,生死自担,与他人无干。签字人:赵小狗。’
写完放在地上。
赵小狗挣扎着整只手覆盖上去。
生死状收好,杨菁有条不紊地拿纱布又把各种家伙事包好,让黄使把他那宝贝,蒸茶用的瓮和炉子拿来,直接开蒸,这玩意有点像高压锅,蒸得又快又彻底。
至于无菌环境,那没有,时间上也来不及,只能熏醋,熏艾叶,喷洒蒸酒,且将就将就,所有人都满头雾水地被弄到栅栏外,栅栏上直接糊上两层纱布。
戴上肠衣做的手套,纱布缝的口罩,剪开赵小狗的衣服,倒上酒消毒,再把反复蒸煮晾晒的纱布做无菌布铺盖好。
杨菁目测了下赵小狗的体重,给他灌了一碗迷药,试了试刀,随即直接就是一刀!
“啊!”
周成瞠目,浑身一颤,王怀民眼珠子都瞪出来:“住手!”
谢风鸣一把将人抓住。
王怀民浑身都哆嗦起来,眼看杨菁这一刀先竖切,又打了个弯,开膛破肚,他惊得心肝肺都疼,喉咙里嗬嗬两声,伸手就要向前扑。
“别闹怪动静,我刀一抖,没准就戳穿了。”
王怀民猛地咬牙。
杨菁忽然想到什么:“咦,我早该想到的,王侍郎,你好好看看我这刀功,漂不漂亮!”
谢风鸣倏然一笑:“漂亮!”
左右一众刀笔吏,还有捕快们不禁瑟瑟,屏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
杨菁神色悠然,眉眼冷淡,一层一层慢条斯理地切开,打开腹腔——里面糊成了一坨。
众人眼看着温柔的小娘子手持银光闪闪的刀,把一个大活人的肚子剖开,登时齐齐汗毛直立,鸡皮疙瘩冒一身,口干舌燥,酸水上涌,眼前发黑。
周成嗬嗬了两声,干涩道:“我听说以前,以前御药房有个老太医,擅长殇医之术……”
“还有柳家医坊的柳大夫,也,也擅长。”
他面上努力放轻松。
自家搭档,无论如何他也要顶住!
他,他顶不住啊!
菁娘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的,如果只是自己人,就一个凶犯,当他受刑过度,弄死也就弄死了。
可眼下这么多人!
怎么办!
杨菁也有点心慌,面对乱七八糟的腹腔,修补不了,只能切,她闭了闭眼,面露凶相,发了发狠,硬着头皮上,把血一抽,捏住脾蒂,手术刀先换剪刀,直接下手开剪。
“呕!”
王怀民到底是文官,一扭头吐得稀里哗啦,周成也没忍住,一时间呕吐声此起彼伏。
这些捕快都不是吃素的,多可怕的尸体都见过,但见小姑娘冷着脸,在一个大活人的肚子里搅合……
滋!
一小股血喷出来,杨菁手一顿,迅速结扎补救好。
现在不会有人愿意献血,出血量必须严格控制。
切断,结扎,再切断,再结扎,慢慢分离脾脏。
杨菁轻轻把脾托出身体——扑通,一个捕快吓得双目紧闭,倒了下去。
她看都没看,心里有些欢喜。
游离很成功,切除,缝扎脾蒂,检查一下脾窝,缝合,拿药液冲洗,放空心竹做的引流管……
“呼。”
杨菁算了算时间,不过半个多小时,很行!
虽然也出了一丁点的意外,但她发现,她的手比以前稳,速度快,眼力也好,呃,似乎心里发狠,拿出大卸八块的劲头时,越发如有神助。
“……”
所以,其实越邪门的技能越娴熟,这一点用好了也是十分有用。
她弄出来的毒药,用在恰当的地处,也算一大臂助。
把那点满足感藏一藏,杨菁低头认真一层一层关腹,规规矩矩地收好手术刀,整了整衣服,转头看向周围:“下官也是忽然想到的,姜平是否是杨某所杀,其实看刀工便知。”
“王侍郎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应该很清楚,越是精于用刀,习惯越根深蒂固,所谓积习难改,便是如此。”
“刑部有几位用刀的高手吧,王侍郎自可询问。”
“刚才,我的刀法您已经看过了,请问我的刀,可是杀死姜平的刀?”
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看着她,一声都没有。
她略微沉吟,“若是王侍郎和诸位看得不清楚,那——”
话音未落,就听扑通,扑通,几个捕快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从捕快到差役,从刑部到大理寺,人人惊惧,看向她的眼神,宛如小白兔见到了大灰狼。
连一众刀笔吏的表情都有点惊悚。
杨菁:“……其实有一头牛不小心跌坏了蹄子,再用牛来试试,似乎也没问题?”
王怀民浑身打颤,眼睛向上一翻,闭上眼摔在了地上。
一直没说话的张仁连忙将人拽住,满脸堆笑:“很是不必,这明显就是恶人在栽赃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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