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指尖抚过通知书硬质的封皮。
虽然心里有数，百分百确定录取没有问题，但还是在看到录取通知书后，彻底放下心来。
胸腔里绷紧的弦悄然松脱。
小姨跟吴秀兰聊着天，询问身体恢复情况。
门外樟树下。
吴言在门口跟吴早生儿子吴则彦聊着天，烟头明灭间飘来讥诮：
“啧啧这，名牌大学哩，这下他们家出了大风头了，估计以后走路都要横着走。”
吴言哼了一声，掸落烟灰：
“复交大学又怎么样？每个月守着那点破工资，到头来，还是个穷b。”
吴则彦二十一岁，正在当兵，特意请假赶回来。
他家盖了三栋八层大洋房，是家里的独子。
暮色镀亮他簇新的迷彩服肩章：
“那可不一定，人家是高材生，说不定以后当你领导呢？”
吴言嗤笑：“我看他这得意的样子，估计就是这么以为的。”
小姨吴满英听见了，旋风般从厅堂冲出来，杏眼圆睁：
“吴言！舌头不想要了？！”
吴满英脾气大，这两个亲侄子最怕的就是她。
看到吴满英满脸怒气，吴言掐灭烟头，赶紧溜了。
吴则彦脚跟一旋，军靴踏着青砖遁入人群。
六点，大阳还没有完全下山。
晒谷坪西侧支起两张大桌子，铺上了红布。
毛笔蘸饱浓墨，在红纸上拖出蜿蜒的痕迹。大家开始以家庭为单位，把送来的礼记录在红纸上。
林夜过去把礼一一报上。
执笔的老先生扶了扶老花镜，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未落——
＞ 吴秀兰家：
＞ tinFo珠宝紫气东来翡翠玉手镯一个
＞ 港城演员朱音送林夜外婆tinFo珠宝珍珠项链一条
＞ 港城演员兰结英送林夜外婆tinFo珠宝金镶玉耳环一对
＞ 港城商人林查理送贺礼一件
＞ 港城商人陈天福送贺礼一件
＞ 港城商人张光辉送贺礼一件
＞ 不唱礼
墨迹在纸上洇开，像滴入清水的血。
唱礼是祝寿仪式的重要环节。
唱礼主要是隔一代的晚辈，就是林夜这一辈，个人凭自愿上去给寿星贺寿，然后说出送的礼。
在众人的掌声和叫好声中，寿星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当然，想低调或者礼轻不好意思的，可以不用上去唱礼，这都是自愿的。
林夜没有选择唱礼，一是不想高调，这种唱礼多多少少有点攀比的意思。
二是这是吴姓的主场，你这样高调难免显得别人的礼比你的轻，有外姓亲戚来砸场子的意思。
虽然外婆从小疼他，但是哪有亲孙子亲啊。
外孙如果夺走了孙子的场面，怕是外婆外公脸上都挂不住，就更别说同姓族人了，今天是大场面，来的人不乏高官和大老板，今天是吴姓族人的阅兵和炫耀。
很多人都看到林夜大包小包的东西拿过来。
看到写的礼，结果都看傻了。
红纸前迅速聚起人墙，窃语声浪般翻涌：
“港城演员朱音？兰结英？”
“《大话西游》里那个紫霞仙子？！”
“我靠！牛逼啊！” 吴言大喊一声，像发现了新大陆，言语轻佻：
“不得了啊大家过来看啊！我们家出了大人物啦，连大明星都写上啦！”
这一嗓子一喊，人群轰然围拢。
七嘴八舌炸开：
“林夜，怎么回事啊，跟我们讲讲呗……”
“林夜，跟小姨说说，啥情况这是？”
“表哥，这个朱音是不是那个紫霞仙子？”
吴言拨开人群挤到前排，阴阳怪气拔高嗓门：
“土坯房里出金鸡啦！明星都稀罕你了——” 他故意拖长调子，“哦，还有港城商人，老爹牢里放出来后，不再没有钱打牌九啦！”
吴则彦也搭腔，迷彩服肩膀撞了下林夜：
“这么吊的寿礼为什么不唱礼啊？不会是吹牛的吧？”
林夜看着这两人，像看傻b一样，但只是轻笑，没有吭声，没必要。
“吴言！闭上你的狗嘴！”
清亮女声劈开嘈杂。
吴雪华拨开人群站定，马尾辫甩出凌厉弧度。
吴言挺怕她的，喉结滚动咽下后半句。
吴雪华18岁，长得很漂亮，虽然从小衣食无忧，但是她跟他们家里人不一样，从来不会瞧不起林夜，相反很喜欢林夜。
此刻柳眉倒竖：“这是你表弟！阴阳怪气给谁看？”
吴则彦嬉皮笑脸挡在中间：
“雪华妹妹，吴言哥说的也没错啊！” 他指向红纸，“大明星送礼不唱多可惜？奶奶脸上多有光啊！”
吴言立刻补刀：“还是别唱了，万一是假货呢？”
“家里还住着危房呢，这装的也太过了吧” 人群里不知谁嘟囔一句。
吴雪华一把拽住林夜手腕：“走！别理这群酸货！”
林夜目光扫过吴言涨红的脸，忽然笑了：
“既然表哥强烈要求——” 他抽回手整了整衣领，“那我就唱吧。”
……
外婆温叔英坐在台上，开始接受唱礼。
铜锣“哐”地炸响！
传唱人立在戏台中央，声如洪钟：
“长孙吴言唱礼——价值两万元纯金手镯一对！”
吴言双膝跪下，金镯在托盘里明晃晃反光：
“孙吴言，恭祝奶奶寿比天高，万福泽祥！”
温淑英笑眯了眼：“好好好！赐红包！”
“孙吴则彦唱礼——价值五千元玉牡丹一个！”
吴则彦军靴踏地有声：“孙吴则彦，恭祝奶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好好！赐红包！”
唱礼声浪此起彼伏。
戏台灯笼投下暖黄光晕，将外婆眼角笑纹染成金线。
传唱人突然顿住。
他展开新递上的礼单，瞳孔骤然收缩！气沉丹田的报礼声竟带了些微颤：
“外长孙林夜——”
＞ “送价值十二万元tinFo紫气东来翡翠玉手镯一只！”
“哇——！！！” 惊呼如潮水漫过晒谷坪！
温老太太一惊，手中茶盏“哐当”
溅出茶水：“十…十二万？”
传唱人深吸一口气，声浪拔得更高：
＞ “另附林夜好友赠礼：
＞ 港城影星朱音敬献tinFo珍珠项链一条！
＞ 港城影星兰结英敬献tinFo金镶玉耳环一对！
＞ 港城巨贾林查理、陈天福、张光辉共奉贺礼三件！”
轰——！
声浪炸得戏台梁木簌簌落灰！人群沸腾如滚粥：
“朱音！真是紫霞仙子？！”
“十二万啊！够盖两栋小楼了！”
林夜稳步登台。
双膝跪地时青砖的凉意穿透布料，他俯身叩首：
“外孙林夜，恭祝外婆古稀慈寿，兰桂腾芳，福寿同降！”
外婆愣住。
苍老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直到传唱人轻碰她胳膊，才猛地回神：
“好…好好！我的好外孙！” 她慌忙摸出红绸裹的大红包塞过去，“赐红包！赐双份！”
传唱人躬身凑近她耳畔低语，老太太突然睁大眼，一把抓住林夜的手：
“喜上加喜啊！” 她声音劈了叉，“再赐红包！贺我外孙金榜题名！！”
红包沉甸甸压在林夜掌心。
吴秀兰感受这种从来没有过的骄傲，真有面子啊！
不过这礼送得是不是太多了啊。
家里还是个土坯危房呢，现在盖个五层洋楼也要不了十二万啊。
林雁也非常高兴，她没有想到今天林夜的寿礼这么猛，直接吊打所有人。
而且，这种普通人家的寿礼上，出现公众人物的赠礼，那十分有分量的。
林雁挤到林夜身边：
“你没看到吴言那个样子，狠的牙都咬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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