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轻柔地洒在药田之上，将整片土地铺陈成一片银白，仿佛为大地披上了一层薄纱。凝魂草的叶片上还沾着夜露，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着细碎而迷人的光芒，如同星辰坠入凡尘般闪烁。龙璟予与若寒并肩走在田埂小径上，他们的脚步放得极轻，似乎生怕踩碎了这份深夜独有的宁静。从老槐树下到这里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两人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但这种沉默却丝毫不让人感到尴尬——晚风裹挟着淡淡的药香轻轻拂过脸颊，偶尔有几片槐叶从头顶飘落下来，宛如无声的陪伴，让空气里都浸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当他们走到药田中央那座石亭边时，龙璟予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亭柱上的一道浅痕上。这道剑痕是白天弟子练剑时不小心留下的，虽然痕迹很浅，但却能看出挥剑时所蕴含的力量和锐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与不羁。他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剑痕，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石头表面，顿时勾起了他对小时候在龙家看到场景的记忆——那时族里的子弟们都在演武场练剑，剑光闪烁，灵力波动震得空气都发颤，而他只能躲在树后偷偷观看，因为他没有灵根，连最基础的灵力都无法调动。
“以前我总觉得，有灵根才是拥有真正力量。” 龙璟予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沉默，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剑痕上，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怅然，“看到他们挥剑能劈开山石、御空飞行，我特别羡慕。后来……母亲走了，我被轩辕氏追杀，每次躲在山林里，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都觉得自己像只待宰的兔子。”
若寒站在他身旁，静静地聆听着他的讲述。她知道龙璟予很少提及过去的事情，此刻他愿意把这些深埋心底的故事分享给她，说明他已经把她当作可以交心的人。她没有打断他的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仔细地擦去石亭石凳上的夜露，然后示意他坐下继续说。
龙璟予在石凳上缓缓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凳面的纹路：“有一次，我躲在一个山洞里，腿被箭射伤了，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外面有三个轩辕氏的杀手正在搜寻我的踪迹，我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说要把我抓回去领赏，还嘲笑说龙家没了灵根的子弟，连条狗都不如。”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我有灵根就好了，要是我有足够的力量就好了，至少能够保护母亲，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只能四处躲藏。”
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倾诉这些内心深处的情感——那些隐藏已久的不甘，以及对力量的渴望。以前他认为承认这些想法是一种软弱的表现，可此刻面对若寒，面对这片被月光笼罩的药田，那些紧绷的防备仿佛被晚风轻轻拂散了，只剩下最真实的心意流淌出来。
“我想要力量，并不是为了像龙家那些人一样争权夺利，也不是为了能够劈开山石或御空飞行。” 龙璟予终于转过头，看向若寒，眼中映射着皎洁的月光，清晰得可以看到里面的认真与坚定，“我只是希望，下次再有人试图伤害我想守护的人时，我可以站在前面，替他们挡住危险，而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或者选择逃跑。”
若寒注视着他眼底的光芒，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龙璟予时的情景，他浑身是伤，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就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又想起他为了保护自己，毫不犹豫地对药王宗弟子出手；还有深夜里笨拙地为她扇炉火的模样——原来这个看似冷漠的人，内心竟然藏着如此强烈的守护欲望。
于是，她也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其实，我小时候也非常羡慕那些拥有灵根的弟子。” 若寒微微一笑，眼底流露出回忆的温柔，“看到他们可以轻松调动灵力催熟灵草，甚至炼制高阶丹药，我总觉得自己太笨拙，只能一点一点地背诵药方，一点一点地捣药。后来师父告诉我，力量并不只有一种形式。”
她转头看向龙璟予，眼神清澈而真诚：“师父虽然没有灵根，却凭借医术救治了许多人，用毒术守护着整个药王谷；你同样没有灵根，却能在无数次追杀中活下来，依靠敏捷的身法保护我，还能在设伏时想出那么多巧妙的办法。你看，你其实一直都很强大，只是你自己未曾发现罢了。”
龙璟予愣住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没有灵根是一种遗憾，是自己的软肋，却忽略了正是因为母亲教会的身法，才让他成功躲避了多次追杀；也是靠着自己的智慧和算计，抓住了药王宗的探子；更是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我觉得，你即使没有灵根，也很好。” 若寒的声音轻轻落下，如同一片随风飘舞的槐叶，温柔地落在龙璟予的心间。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眼底显得更加真诚，没有任何敷衍，也没有丝毫怜悯，只有纯粹的认可——认可他这个人，认可他所有的样子，包括他曾经视为“缺憾”的部分。
龙璟予望着若寒，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比之前服用药物时感受到的暖意更为强烈，从心口一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能化作一个极其轻微的笑容，犹如月光下悄然绽放的灵草，带着释然，带着安心。
石亭外的药田静谧无声，唯有晚风拂过叶片发出沙沙声响。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彼此轻轻靠拢在一起，仿佛两个终于找到归宿的灵魂，在这片充满药香的深夜里，悄悄靠近，悄悄交心，将彼此的心意悄然融入这温柔的月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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