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祁公馆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孟朝桉并没有生命危险,用陈医生的话说,她是陷入了一种“深度休眠”状态。
身体机能降到最低,像动物冬眠一样,是身体在无法承受负荷时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但具体会休眠多久,什么时候能醒来,甚至能否醒来,都是未知数。
这个解释,并没有带来多少安慰。
祁叶守在她的床边,寸步不离。
他握着她的手,那双曾经灵动狡黠、会对他生气也会对他笑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
她的呼吸微弱而平稳,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安静得让人心慌。
他一遍遍地回忆着傍晚时,她在落日下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每一个眼泪。
那分明是一场精心准备的、温柔的诀别。
她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刻的到来,所以才会那样反常地“活泼”,才会说出那些像遗嘱一样的话。
而他,竟然愚蠢地配合着她的演出,沉浸在偷来的时光里,自欺欺人地以为还能有奇迹。
巨大的悔恨和无力感如同潮水,反复冲刷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如果他能更早察觉,如果他能找到解药,如果他……
没有如果。
现实冰冷而残酷地摆在面前:他可能永远失去她了。
即使她活着,也可能永远这样沉睡下去。
凌昭来过几次,汇报公司的重要事务,以及关于柳姝的最新处理情况。
但祁叶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任何指示,他的整个世界都浓缩在了这张病床周围。
文华君和祁镇远也匆匆赶来,看到床上毫无生气的孟朝桉和儿子那副失魂落魄、形销骨立的样子,两位老人也是心痛难当,红着眼眶安慰了几句,却知道任何言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夜深人静。
祁叶打发了所有人,独自守在房间里。
他没有开灯,只有仪器屏幕上微弱的光线,映亮他一半晦暗不明的侧脸。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孟朝桉冰凉的手背,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床单。
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流泪。
为他的无能为力,为他即将可能失去的光。
“朝桉……”他声音沙哑地低唤着她的名字,带着无尽的眷恋和哀求,“别丢下我……求你……”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回应着他。
这一夜,格外漫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祁叶不敢合眼,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天快亮的时候,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
祁叶维持着那个姿势,几乎僵硬。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感觉到掌心里,孟朝桉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非常非常轻微。
但祁叶全身的感官都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他猛地抬起头,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手!
不是错觉!
她的指尖,又动了一下!紧接着,她的睫毛也开始微微颤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仿佛在努力对抗着沉重的睡意。
祁叶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腔!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了她苏醒的过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孟朝桉的眼皮颤动得越来越明显,呼吸似乎也稍稍加重了一些。
终于,在窗外透进第一缕灰蒙蒙的晨光时,她那浓密的长睫如同挣扎的蝶翼,缓缓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最初是一片茫然和空洞,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显得疲惫而脆弱。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游移了片刻,最终,缓缓地、定格在了祁叶那张写满了紧张、狂喜和难以置信的脸上。
四目相对。
祁叶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贪婪地、死死地看着她重新睁开的眼睛,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灵魂深处。
孟朝桉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眼神里慢慢聚集起一丝微弱的、熟悉的光亮。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极其细微、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水……”
简单的一个字,却如同天籁!
祁叶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扑到床头柜前,倒了一杯温水,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湿润她干裂的嘴唇,然后一点点地喂她喝下几小口。
喝下水后,孟朝桉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
她看着祁叶通红的眼眶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声音依旧细弱:“你……好丑……”
带着嫌弃,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亲昵。
祁叶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又哭又笑:“嗯,我丑……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孟朝桉疲惫地闭上眼睛,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安心的、浅浅的弧度。
她反手,用微弱的力气,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虽然只是短暂的苏醒,虽然她的状态依旧虚弱得令人担忧。
但至少,她回来了。
从那个漫长的、令人恐惧的黑夜里,挣扎着回来了。
黎明的微光,终于穿透了厚重的阴霾,带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希望。
祁叶知道,未来的路依然布满荆棘,但他绝不会再放手。
只要她还在,他的世界,就还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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