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孟朝桉死死咬住下唇,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试图阻挡那断断续续、不受控制的啜泣声。
可眼泪却更加汹涌,烫得她眼皮生疼。
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
这个念头像疯长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混乱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如果一直想不起来该多好?
就那样懵懂地、甚至带着点小得意地享受着他的纵容和笨拙的温柔。
可以理直气壮地对他发脾气,可以肆无忌惮地靠近他,可以心安理得地认为,他所有的好,都是因为她值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那些甜蜜的、令人心跳加速的片段,突然被蒙上了一层肮脏的、令人作呕的阴影。
他帮她揉肚子时的专注,是因为愧疚吗? 他守着她一夜的疲惫,是因为补偿吗? 他那些看似笨拙却真挚的关心,背后是不是都藏着对另一个女人的维护和对她的无可奈何?
凭什么?
一股尖锐的不甘和愤怒猛地冲上心头,暂时压过了那蚀骨的疼痛。
凭什么谢知遥可以那样惺惺作态就得到他的维护? 凭什么她孟朝桉发脾气就是嚣张跋扈,需要被他冷着脸斥责? 凭什么他过去的偏袒,要由她来承受这反复撕扯的痛楚?
我宁愿从来没想起来!
她宁愿永远活在他编织的、或许虚假的温柔里,也好过被这残酷的记忆碎片反复凌迟!
忘记的时候,只是本能地觉得他危险,想要逃离。
可现在想起来了,那种清晰的、被伤害过的痛楚,才真正让她寸步难行。
每一次他靠近,那些冰冷的画面就会自动跳出来警告她。
每一次他示好,心底就会有个声音尖刻地质疑。
这是真的吗?还是另一个陷阱?
太难受了……
信任崩塌后的废墟,硌得她浑身都疼。
往前一步是可能再次万劫不复的深渊,退后一步……却又早已无处可退。
她的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再次微微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坐在床下的祁叶,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床上传来的、那种无声却剧烈的痛苦波动。
她的每一声压抑的抽气,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他知道她在哭。
他知道她在痛苦。
他知道那些他造成的伤痕,正在她心里汩汩流血。
而他,罪魁祸首,却连替她擦拭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认知比任何商场的惨败都更让他感到挫败和……绝望。
他僵硬地坐在地毯上,背脊挺得笔直,仿佛这样就能承受住那来自于她的、无形的痛苦鞭挞。
他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紧握的拳头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多希望此刻承受这一切的是他自己。
他多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到那个下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谢知遥赶出去,然后将那个委屈炸毛的小狐狸紧紧抱在怀里,告诉她他信她,只信她。
可惜,没有如果。
他犯下的错,造成的伤害,真实存在,并且正在狠狠地报复回来。
通过她的眼泪和抗拒。
时间在沉默和压抑的啜泣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孟朝桉哭得累了,情绪耗尽,只剩下一种精疲力尽的麻木。
眼泪渐渐止住,只剩下偶尔控制不住的、细微的抽噎。
她依旧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琉璃娃娃。
祁叶缓缓抬起头,侧过身,目光极其克制地落在她露出的一小截白皙后颈上。
那里被汗水和泪水濡湿,几缕黑发黏在上面,脆弱得让人心脏揪紧。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粥……要凉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试探,生怕惊扰了她,又怕她饿着。
“多少吃一点,好不好?”他几乎是低声下气地恳求,“不然胃会难受。”
孟朝桉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祁叶眼底的光一点点黯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沉沉的、看不到底的痛色。
他没有再催促,只是沉默地站起身,动作轻缓地将那碗已经温掉的粥重新放回保温托盘里,确保它不会冷掉。
然后,他重新坐回地毯上,恢复成之前那个沉默守护的姿态。
只是这一次,他的背脊微微佝偻了些许,像是被无形的重担压垮了锋芒。
他知道,这道坎,或许很难迈过去。
但他绝不会放手。
哪怕要在这无声的对峙中溃不成军千次万次,他也要守着她。
直到她愿意,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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