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之内,林玄的话语如刻刀,将第一宗罪死死钉在了那代表规则的黑色几何体上。
被判违反热力学第二定律后,这团代表副本核心逻辑的几何体,没有束手就擒。
它发出无声的咆哮!
一股肉眼不见,但能直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混乱波动,以被告席为中心,轰然爆发!
“啊——!!”
证人席上,刚从无尽悔恨中找回一丝清明的列车长王伟,猛地抱住头,发出比刚才凄厉百倍的惨叫!
他的灵魂之躯剧烈的闪烁,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清醒的记忆被强行搅碎,篡改成更加混乱疯狂的版本!
“礼物...不...刹车...小雅在等我!不!我撞死了她!是我!哈哈哈哈!是我杀了她!”
王伟的意识陷入前所未有的癫狂,他时而哭时而笑,逻辑彻底崩溃。
规则的反噬!
它无法攻击身为审判者的林玄,便选择了釜底抽薪——它要污染本案唯一的人证!
只要王伟的证词因其精神错乱变得不再可信,那这场审判的基石,所谓的损害事实,也将随之崩塌!
这股疯狂的污染迅速蔓延,旁听席上,那些刚恢复片刻安宁的乘客怨灵们,也在这股精神风暴中再陷狂乱!
它们的怨气成倍暴涨,一个两个从座位上站起,对着法庭发出无声尖啸。
几个离得近的女怨灵,身上本就破烂的衣物在浓郁怨气的冲击下更是寸寸碎裂,化为黑色的齑粉飘散。
一瞬间,它们那由最纯粹灵魂本源构成的,晶莹剔透曲线毕露的雪白形态,毫无保留的暴露在时空乱流之中。
那景象,不再是先前那般圣洁,而是在极致的痛苦扭曲下,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跟绝望之美,像一尊尊被打碎的维纳斯雕像,充满了诡异的魅惑。
“咕嘟。”
伊万在法庭外看得喉结滚动一下,“这...这是被告在申请庭上公然袭击证人吗?”
整个概念法庭都开始剧烈震颤,像随时都会被这股源自规则核心的混乱之力撕成碎片!
但审判台上,林玄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就那么静静站着,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冷漠的如同观测宇宙生灭的神明,看着被告席上那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垂死挣扎。
直到王伟的嘶吼攀至顶峰,法庭即将崩解的边缘,他才缓缓的抬起了手。
没有暴怒,没有威压。
只是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整个暴乱的法庭,瞬间被一股更高级更不容置疑的秩序之力强行按下暂停键。
所有狂乱的怨灵都被定在原地,王伟痛苦的表情也凝固在脸上。
林玄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纤尘不染的金丝眼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
“负隅顽抗,只会让你的罪行,更加清晰。”
他转身,不再看那徒劳挣扎的王伟,而是将目光,如两柄解剖世间万物的至高铁则,狠狠钉在了那黑色几何体之上!
“本庭,现在进行第二项,也是最后一项指控——”
林玄的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种连宇宙公理都要为之肃静的威严,一字一句,如创世之初的箴言,响彻整个时空乱流!
“——被告,无尽地铁时间循环规则,其存在本身,已严重违反了宇宙秩序的基石——因果律铁则!”
这五个字一出,那黑色的几何体猛然一滞!
如果说刚才的热力学第二定律只是对它行为模式的否定,那么因果律,则是对它存在根基的彻底宣判!
林玄根本不给它任何辩驳的机会,他声音如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冲刷着这片扭曲的时空。
“万物有生,必有其因;万物有果,必承其源。因在前,果在后,此乃宇宙从大爆炸奇点开始,便烙印在每一颗基本粒子中的绝对秩序!”
“而你,”林玄的手指向被告席,“却构建了一个果先于因的悖论囚笼!”
“悔恨之果早已酿成,事故之因却永不降临。你强行截取时间片段,让本该逝去的灵魂在无尽的可能性中重复绝望,这本身就是对时间这一单向矢量最大的亵渎!”
“你以为你是在满足一个父亲的执念?”
林玄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怜悯。
“不,你只是一个低劣的窃贼!窃取了数百个灵魂的时间跟终焉与安息,只为维持你这个荒谬悖论且毫无意义的存在!”
话音落下,他缓缓举起右手中那柄由法则凝聚而成的,晶莹剔透的法槌。
这一次,法槌上没有凝聚任何审判的雷霆或是惩戒的火焰。
有的,只是一股温和包容,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意志的金色光芒。
林玄环视着整个法庭,目光掠过证人席上那痛苦的父亲,掠过旁听席上那些扭曲的灵魂,最后,落回到被告席上那个因被揭穿本质而彻底陷入死寂的黑色几何体。
“基于以上事实,本庭现在宣判!”
他高举法槌,用尽了自己身为审判者的全部权限,以一种超越了所有法律条文的,属于公理本身的宏大声音,下达了这宇宙间第一份针对规则的终极判决:
“我不判你毁灭,因你的诞生,源于悲伤。”
“我不判你监禁,因你的存在,已是囚笼。”
“我,以宇宙秩序稳定维护者,第一概念法庭首席调查员林玄之名,判决——”
“校正所有被扭曲的因果,让时间,回归它应有的流向!”
“咚!!”
法槌,重重落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轰鸣。
只有一声清脆的仿佛能洗涤灵魂的槌响。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金色涟漪,以法槌落点为中心,席卷了整个概念法庭,席卷了整个时空乱流!
被告席上,那纯黑的几何体没有哀嚎,没有反抗,只是在金光中,如积雪遇阳,无声无息的消融,分解成无数最纯粹最本源的信息数据流,回归到宇宙的秩序之中。
旁听席上,那些狂乱的怨灵们停止了尖啸,它们身上狰狞的怨气如被洗涤一般褪去,那雪白的灵魂之躯不再扭曲,而是渐渐变得透明,脸上露出了千万年来第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随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而去。
证人席上,列车长王伟身上的法则锁链寸寸断裂。
他不再癫狂,也不再痛苦,只是茫然的抬起头。
金光之中,时间囚笼彻底破碎。
他看见了。
在他前方,他那穿着公主裙,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的七岁女儿,正迈着小短腿朝他跑来。
女儿的身后,是他的妻子,正端着一个插着七根蜡烛的生日蛋糕,温柔的对他笑着,一如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模样。
“爸爸!”
小雅清脆的声音,穿透了无数个循环的隔阂,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
王伟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如决堤般涌出。
他笑了,哭着笑了,笑的像个孩子。
“爸爸...这就来...”
他张开双臂,迎向那团温暖的光,他那被悔恨束缚了亿万年的灵魂,终于在此刻,得到了最彻底的救赎。
光芒散尽。
概念法庭消失了。
林玄依然站在那节陈旧破败,布满战斗痕迹的车厢里,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的改变了。
“玄...玄哥...”
伊万张着嘴,半天憋出一句话,“这么说,王师傅这算是工伤认定成功了?那赔偿金...惊悚游戏系统给出吗?咱们是不是能帮他家属去劳动仲裁一下?”
林玄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他脸色苍白,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有十万台电脑同时格式化。
他无力的摆了摆手,眼皮都懒得抬。
“下次...下次一定...”
“现在,我只想申请个过劳昏迷,先睡一觉,谁也别拦我。”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伊万感叹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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