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蛇府密室的阴谋,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虽未直接波及小院,但引发的暗流却让感知敏锐者心生警兆。
林玄依旧每日饮茶、指导徒弟修行,看似波澜不惊。但陈稳却察觉到,师父在院中停留的时间变长了,偶尔会负手望天,目光似乎能穿透云层,看到极远之处。那种无形的、笼罩小院的守护意念,也比往日更加凝练。
石铁终于能让那尊黑色人偶的符文稳定亮起接近一成的光芒,这意味着他对力量的掌控迈上了一个新台阶。兴奋之余,他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有敌人打上门来,好试试拳脚。周一鸣的“镜影阵”成功运转后,他又开始琢磨更复杂的“连环触发式灵爆陷阱”,虽然只是理论推演,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让陈稳都觉得有些“危险”。
失忆的林宝儿,近来却有些反常的安静。她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容易惊醒或突然发呆,反而常常一个人坐在老槐树下(那半秃的树枝竟在林玄的调理下抽出了些许新芽),抱着一本林玄给的、画满了奇异星辰图案的启蒙画册,一看就是大半天,不吵不闹,眼神空灵,仿佛神游天外。
这种安静,反而让陈稳更加担心。他私下里询问林玄,林玄只淡淡道:“灵韵内敛,神与星合,是好事。不必打扰她。”
这天,金科长再次来访,脸色比上次更加凝重。他带来的不再是存储器,而是一份绝密的口头情报。
“林先生,”金科长压低了声音,甚至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尽管他知道在这小院里谈话绝对安全,“巡天司最高级别的‘观星台’监测到,江南市地脉阴气正在异常汇聚,尤其是城北方向,有大规模血祭仪式的能量反应!司徒指挥使判断,这极可能是幽冥蛇府的手笔,而且……规模远超以往,恐怕所图非小!”
血祭!大规模血祭!陈稳心中剧震。这意味着无数生灵将被涂炭!幽冥蛇府为了“星钥”,竟然疯狂至此?!
林玄闻言,眼神终于冷冽了几分,但语气依旧平静:“地点?”
“无法精确锁定,对方用了很高明的遮蔽手段,只能确定大致在城北废弃的工业区一带。”金科长语气急促,“司徒大人已经调集人手,暗中布控,但对方选择在那种地方,地形复杂,极易设伏,我们很被动。司徒大人希望……如果可能,请林先生……”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是希望林玄这位“隐世高人”能够出手相助。毕竟,能轻易灭杀元婴期鬼厉真人的存在,是应对此次危机的关键力量。
林玄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巡天司对‘星钥’,了解多少?”
金科长一愣,没想到林玄会问这个,斟酌了一下措辞道:“据古老残缺典籍记载,‘星钥’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特殊的‘天命印记’或‘空间道标’,拥有者可能与某些失落的上古秘境乃至……域外星河存在感应。具体功效不明,但传闻中,它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和秘密,因此才引来各方争夺。”
“道标……感应……”林玄若有所思,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槐树下安静看书的林宝儿。
“告诉司徒啸,”林玄收回目光,看向金科长,“血祭之事,伤天害理,我不会坐视。但如何行动,我自有分寸,让他的人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金科长得到这句承诺,心中稍安,连忙道:“是!我立刻回报司徒大人!一切听从先生安排!”
送走金科长,陈稳忍不住上前:“师父,我们是否要提前准备?”
林玄看了他一眼:“准备什么?”
“自然是去阻止血祭!”石铁抢着说道,一脸义愤填膺。
林玄却摇了摇头:“敌暗我明,对方布下血祭,岂会没有防备?贸然前往,正中下怀。”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石铁急了。
“血祭启动,需特定时辰,汇聚阴气最盛之时,通常是在子夜。”林玄淡淡道,“况且,血祭仪式的核心,必然有重兵把守,甚至可能布有绝杀之阵。想要阻止,需一击必中,斩其核心。”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更重要的是,对方的目标,始终是宝儿。若我们倾巢而出,此地空虚,岂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陈稳恍然:“师父的意思是……声东击西?或者,等他们自己露出破绽?”
“也算,也不算。”林玄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等着吧,有人比我们更着急。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厨房:“今日为师心情尚可,给你们露一手,炖个汤。”
看着师父悠闲备菜的背影,陈稳和石铁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明明山雨欲来,师父却如此气定神闲,难道真有万全之策?
接下来的两天,小院外松内紧。陈稳的剑愈发凌厉,石铁的力量更加凝练,周一鸣甚至尝试着将几个微型预警阵法布置到了小院外围更远的巷口。林宝儿依旧安静,只是她手中那本星辰画册,翻动的速度似乎慢了许多,有时指尖会无意识地在某颗特定的星辰图案上反复摩挲。
而就在血祭可能发生的子夜前一个时辰,小院外,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并非司徒啸,也不是金科长,而是两个穿着普通、但气息沉凝如渊的老者。一人鹤发童颜,手持一根碧玉杖;一人面色赤红,腰间挂着一个巨大的朱红酒葫芦。
他们并未叩门,而是直接出现在了院门外,仿佛凭空出现。龟息归元阵对他们似乎毫无阻碍,或者说,他们以一种玄妙的方式,融入了阵法允许的“界限”之处。
“林老弟,多年不见,你这窝倒是越来越别致了。”鹤发老者和蔼一笑,声音温润,却清晰地传入院内。
正在厨房尝汤咸淡的林玄,动作微微一顿,嘴角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扬声道:“我道是哪阵风,原来是你们两个老不死的。门没锁,自己滚进来吧。”
陈稳三人如临大敌,这两个老者给他们的感觉,深不可测,竟似乎……不在师尊之下?!
两位老者哈哈一笑,迈步而入,好奇地打量着院中的陈稳、石铁,又看了眼堂屋内探头探脑的周一鸣和槐树下的林宝儿,眼中皆露出讶异和赞赏之色。
“啧啧,都是好苗子啊!林老弟,你倒是会捡便宜!”赤面老者拍着酒葫芦笑道。
林玄端着汤锅从厨房走出来,瞥了他们一眼:“少废话。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两个老家伙同时跑来,是闻到腥味了?”
鹤发老者笑容微敛,与赤面老者对视一眼,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林老弟,实不相瞒,”鹤发老者沉声道,“幽冥蛇府那群长虫,这次玩的太大了。‘万灵血祭’,这是要强行撕裂阴阳界限,接引‘九幽’之力。若让他们成功,不止江南市,恐怕小半个神州都要生灵涂炭。”
赤面老者接口,语气肃杀:“更重要的是,我们查到,他们此次血祭,似乎还融合了上古‘唤魔’残阵的气息……其目的,恐怕不止是提升力量那么简单,很可能是想……定位并强行召唤某种域外存在!而‘星钥’,就是最关键的坐标引子!”
定位!召唤域外存在!
这话如同惊雷,在陈稳等人耳边炸响!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林玄的脸色也终于彻底沉了下来,他放下汤锅,目光锐利如剑:“消息可靠?”
“八成把握。”鹤发老者点头,“是我天机阁耗费三枚‘天演币’推演出的结果。”
天机阁!陈稳心中再震,这是修真界最神秘、最擅长推演天机的宗门!
赤面老者拍了拍酒葫芦:“我烈阳谷的儿郎,也已经发现了几处可疑的阵基节点。林老弟,这次,不是一家一户之事,关乎苍生黎民,我等老家伙,不能再作壁上观了。”
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带来了惊天噩耗,也意味着,对抗幽冥蛇府的阵营,陡然增加了两位重量级的援手。然而,危机也升级到了关乎存亡的地步。
林玄沉默良久,看着眼前两位老友,又看了看身边紧张而坚定的徒弟们,最后目光落在依旧安静、仿佛与世无争的林宝儿身上。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再无半分慵懒,只剩下冰寒的杀意和决断。
“既然都来了,那今夜……”
“便去会会那些魑魅魍魉,看看他们究竟能翻起多大的浪!”
山雨,终至。
(第四十三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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