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控制室内，空气的温度被精密地控制在二十二摄氏度。
顾言端着一杯红酒，站在巨大的弧形监控墙前。墙上分割成上百个小屏幕，每一个都实时播放着基地不同角落的画面。b区的几个屏幕上，正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报，一群警卫正拿着灭火器匆忙地跑过走廊。
“先生，b区7号能源供应线路发生短路，引发了火警。初步判断是线路老化。”一名穿着白色制服的技术人员躬身汇报道。
顾言的视线甚至没有在那些闪烁的屏幕上停留超过一秒。
他晃了晃杯中的液体，看着那深红色的酒液在水晶杯壁上挂出一道道痕迹。
“老化的线路？呵，更像是一只被关久了的老鼠，终于忍不住想咬一咬笼子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处理掉就行了。不要让这点小事，打扰到我尊贵的客人。”
“是。”技术人员退下。
顾言的目光，落在监控墙最中心，那个显示着『三号会客室-外部走廊』的屏幕上。那里一片安静，两名如同雕塑般站立的护卫，是他最精锐的『阿尔法』小队成员。
他抿了一口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季骁，你以为你制造的这点混乱，能调动谁？是想让我把看守会客室的人调过去吗？你太小看我了，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的剧本，太无趣了。”
他转身，坐回那张宽大的真皮座椅上，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知道季骁会来，也相信季骁会选择攻击他最重要的客人。
他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那只自以为是的猎物，一头撞进来。
他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
与此同时，b区3号囚室。
刺耳的火警警报声，是季骁听过的最悦耳的交响乐。
这声音掩盖了一切，心跳声，呼吸声，还有那从通讯器里传来的，阿四压抑着紧张的、只有两个字的声音。
“开始。”
季骁没有半分犹豫。他将手腕凑近那个藏在床板下的微型装置。
绿光一闪。
“咔哒。”
一声轻响，那副禁锢了他许久的电子镣铐，应声弹开。
一股久违的自由感从手腕和脚踝传来，血液重新奔涌的酥麻感，让他几乎想要长啸一声。
但他没有。
他只是活动了一下关节，感受着身体里那头被囚禁的猛兽正在苏醒。
十五分钟。
这是阿四能为他争取到的，监控系统出现混乱和警卫力量被调动的黄金时间。
从这里到三号会客室，正常走路需要二十分钟。
他必须在管道里，跑赢死神。
他抬头，看向囚室天花板那个不起眼的通风口。
那里，是他通往地狱的入口，也是他唯一的生路。
……
b区7号能源供应站。
阿四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看着一队又一队警卫从他面前跑过，奔向他亲手制造的“事故现场”。
他的手心全是汗，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只是低着头，扮演着一个忠于职守的普通警卫。
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最不起眼的螺丝钉，刚刚撬动了整个基地的命运齿轮。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季骁，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我们俩的命，现在都拴在一起了。”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剩下的，只能交给那个男人，那个被他称之为疯子的男人。
……
通风管道内，充满了灰尘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空间狭窄得让季骁只能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匍匐前进。金属的边缘偶尔会划过他的囚服，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
他的眼前，是阿四用记忆画出的简陋地图。
每一个转角，每一个岔路口，都在他的脑海中被反复推演。
“左转，前进三十米，会有一个向下的垂直通道。”
他依靠手臂和腿部的力量，在黑暗中快速穿行。肌肉因为长时间的囚禁而有些僵硬，但很快就在这极限的运动中被重新激活，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警报声在这里变得沉闷，但管道壁偶尔传来的震动，提醒着他，地面上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这是他最好的掩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十分钟。
他已经深入到了基地的核心区域。这里的管道变得更加复杂，而且布满了各种感应线路。他必须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感应器。
每一次的闪避，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五分钟。
地图上标记的终点，就在前方。
他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管道外，一片寂静。
和b区的混乱不同，这里安静得可怕。
他知道，他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前方的一块过滤网，一个狭长的缝隙出现在眼前。
透过缝隙，他看到了三号会客室外的走廊。
走廊里铺着柔软的暗红色地毯，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和他之前所待的区域判若两个世界。
但吸引他目光的，是那两个守在门口的护卫。
他们穿着黑色的作战服，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备，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自然下垂。但季骁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两个人是他前所未见过的强敌。
他们的站位，呼吸的频率，眼神扫过的角度，都经过了千锤百炼的计算。
他们两个人，就封锁了所有能够突袭的路线。
硬闯，他会在零点一秒内被打成筛子。
季骁的心沉了下去。
顾言果然在这里安排了最强的防御力量。他调走的，都只是外围的普通警卫。
他就像一个经验老到的猎人，故意在陷阱周围留出一条看似安全的路，但陷阱本身，却布满了最致命的倒刺。
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分钟。
怎么办？
难道计划就在这里失败了吗？
他躲在黑暗中，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破绽。
没有。
那两个护卫的防御，天衣无缝。
两分钟。
他的额头渗出了汗珠。通讯器里，阿四的声音没有再响起，但他能想象到对方此刻的焦急。一旦时间耗尽，监控恢复，他就会立刻暴露。
就在季骁几乎要陷入绝望的时候。
“吱呀——”
三号会客室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季骁瞬间屏住了呼吸，将身体缩回了黑暗的最深处。
一个穿着得体西装的男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似乎刚刚结束了一场愉快的谈话。
紧接着，顾言也走了出来，他脸上的笑容比对方更加灿烂，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和对方握手。
“林副队……”
当季骁看清那个客人的脸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所有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那个男人。
那个被宣布在半年前的任务中，为了掩护他们撤退，已经壮烈牺牲的男人。
那个曾经手把手教他格斗，教他如何在战场上活下来的男人。
他所在小队的副队长，林枫。
他没死？
他不仅没死，还穿着一身名贵的西装，和他们最大的敌人顾言相谈甚欢？
这是怎么回事？
叛徒？
还是……卧底？
无数个念头在季骁的脑海中炸开，让他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林先生，这次的合作非常愉快。希望我们能尽快看到成果。”顾言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季骁的思绪。
林枫微笑着，握住了顾言的手。
“当然。顾先生的魄力，我很欣赏。后续的事情，我会安排好。那么，我先告辞了。”
“我送你。”
两人并肩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季骁躲在通风口，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他注意到，林枫在转身的瞬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朝着他隐藏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一眼，很短暂，快到让季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那眼神里包含的东西，却让他心里一震。
那不是一个叛徒该有的眼神。
也不是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惊讶，有焦急，还有一丝……警告？
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十秒。
他没有时间去思考林枫的身份了。
他必须做出选择。
是攻击林枫，这个突然出现的“叛徒”？
还是……
季骁的目光，越过林枫的肩膀，落在了他身后的顾言身上。
顾言此刻正侧着身，和林枫说着什么，他的注意力，有一半都在这位“尊贵的客人”身上。
他的身侧，因为转身的动作，出现了一个短暂的，零点五秒的空档。
就是现在！
季骁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那个一闪而过的眼神。
他没有攻击林枫。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顾言！
他像一只潜伏已久的猎豹，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开了通风口的过滤网。
“砰！”
金属网片掉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在门口那两个护卫反应过来的瞬间，季骁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天而降。
他没有武器，他的手，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他的右手化作手刀，目标不是顾言的要害，而是顾言身侧墙壁上的一个紧急消防按钮！
他要制造更大的混乱！
“顾言！”
一声怒吼，响彻整个核心区域。
顾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猛地回头，看到的，是季骁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
而林枫，在混乱爆发的瞬间，猛地回头，看向季骁，他的嘴唇微动，似乎在用口型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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