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光把漂浮的尘埃镀成金色,像一场迟到的雨,落在许岁新换的风衣肩头。
风衣是鸢尾替他挑的,颜色太亮,布料太薄,许岁总觉得这件衣服让他看起来好拽。
“别拽衣角。”鸢尾踮脚替他翻好领子,声音轻快得像风铃,“再拽就真成乡巴佬了。”
许岁点了点头。
“走了。”陈秋旭靠在车门边,语气像冰。
黑色长风衣下摆被风吹起,露出枪套里那柄黑枪。
从二区边缘升起的“锈月”像一枚被血浸透的硬币,挂在破碎的大气层外。
列车在开裂的磁浮轨上滑行,车厢里飘着铁锈与燃油混合的辛辣味。
明卦把脚架在对面的座椅上,帽檐压得低低的,用匕首削苹果,果皮一圈圈垂下。
“新人,别发呆。”他吹了声口哨,把没削断的果皮抛向端坐的许岁。
许岁抬手,却只抓住一把空气。
他只好尴尬地收回手指。
对面,鸢尾笑得前仰后合,不知道什么时候扎的高马尾一颤一颤。
“呆子,手比脑快可不是夸你。”
陈秋旭抱臂立在车厢连接口,黑色风衣衬得肩线冷硬。
他望向窗外,瞳孔里掠过远处沙丘上翻涌的磷火,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焰火。
“列车进入三区屏蔽网,倒计时三十秒。”柚茶叼着烟提醒道。
明卦把匕首插回靴筒,伸懒腰:“各位小朋友,欢迎来到‘花园’——富人的伊甸,穷人的坟场。”
许岁“不是说三区又差又乱吗?”
陈秋旭微微勾起嘴角“骗你的你也信?”
许岁:……
列车穿过一层淡紫色的能量幕,嗡鸣声骤然消失。
玻璃窗外,高楼灯火如星河倒悬,空中磁浮轿舱穿梭,宛若末日前才有的科幻插图。
鸢尾把脸贴在窗上,呼出的白雾把璀璨夜景晕成柔软的光斑:“真漂亮,像做梦。”
“梦是会醒的。”
陈秋旭淡淡补刀。
许岁悄悄握紧拳头,手心出汗,他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
“花园”核心,云塔118层。
穹顶花园恒温26c,空气经过七重过滤,带着栀子与海盐的调香。
侍者们戴着银质面具,托着冰镇香槟穿梭。穹顶上方,全息鲸鱼缓缓游弋,投下莹蓝波纹。
明卦把邀请函拍在安检台上,指尖轻敲那行烫金小字:
“明卦及随行四位,准入。”
安检门扫描虹膜,亮起绿灯。
鸢尾小声吐槽:“他们居然不搜枪?”
“搜了,”明卦抬下巴,示意侍者腰间那柄镀钛手枪,“只是不搜客人的。”
陈秋旭走过金属探测器时,机器发出短促的蜂鸣。
侍者礼貌伸手:“先生,请交出武器。”
陈秋旭掀起风衣,露出空荡荡的枪套:“枪?早扔了。”
侍者狐疑地看向探测器,明卦打了个响指:“机器坏了,修修吧。”
他指尖闪过一道极细的电弧,探测器啪一声冒青烟。
侍者脸色骤变,却听明卦笑道:“别紧张,小戏法。”
许岁落在最后,忍不住回头——玻璃墙外,废土夜色被隔绝在光幕之后,像一幅被钉死的黑色标本。
他忽然意识到,从踏入三区起,他们就像被关进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笼子。
宴会厅以环形阶梯设计,中央是悬浮水晶台。
穹顶投下柔金光线,映得人脸毫无瑕疵。
座位按势力排序:
第一排,基因商“瑞丰”、净水巨头“蓝脉”、军火寡头“赤霄”;
第二排,各大聚居区执政官、雇佣兵团长;
第三排,才轮到明卦他们这种“特邀嘉宾”。
侍者送来拍卖手册。
鸢尾翻开第一页,惊呼:“‘序列级异能髓晶’?真的有这种东西?”
手册配图是一枚六角形晶柱,内部流动着银白闪电。
“传言吃了它,能让普通人直接觉醒b级以上的灵媒。”明卦压低声音,“不过,要真有那么好,早被上层垄断了,轮得到拍卖?这些东西一般都是假的,只有「光之种」才是真的。”
陈秋旭目光掠过手册角落一行小字:“本场拍品共十件,压轴为‘活体0号样本’——具有再生与辐射免疫双系异能。”
他眉心微不可察地一拧。
许岁在手册最后一页看到一幅素描:
一个少年被锁在培养舱,背后展开六片骨质翼,像被折弯的十字架。
素描下方,只有编号:13。
许岁指尖发凉,这就是传说中的“异常”?
电梯门在三声铜铃后滑开。
明卦把邀请函弹给门口的安检侍者,侍者用银剪在邀请函角上剪出一个“Ω”形缺口,像某种古老而优雅的死刑判决。
“四位客人,欢迎光临‘银泪’专场。”
四人被贴上不同颜色的微光胸针:
明卦——翡翠绿(贵宾通道);
鸢尾——孔雀蓝(拍卖席前排);
陈秋旭——炭黑(安保接口);
许岁——雾白(新人标识)。
通道是一条环形长廊,地面是高强度单向玻璃,下方是三区夜景:磁浮航道像交错的银线,霓虹广告在雨幕里晕开。
鸢尾忍不住踩了踩玻璃,看见自己高跟鞋的细跟悬在百米高空。
“别掉下去,”陈秋旭单手插兜,“下面没有网。”
长廊尽头,是一扇对开的月桂木门。门上浮雕着一株倒长的树,树根朝天,树冠没入泥土。
明卦伸手,指腹在树根处摸到一行微凸的小字:
“若一切价值皆已蒸发,请以眼泪付账。”
门轴无声向内旋开——
声音瞬间被调小了两个分贝。
穹顶是三层同心圆的彩绘玻璃,最内圈描绘黄金时代的高楼,中间圈是核闪后的焦土,最外圈是未知的星空。
灯光只照座位,不照人脸,因此每个人的眼睛都藏在阴影里。
座位呈螺旋下降,像鹦鹉螺的腔室。最底端的水晶台悬浮在离地两米的反重力场上,台面是整块天然紫水晶,内部含雾状包裹体,被灯光一照,宛如活体星云。
每个扶手右侧嵌有一块黑曜石触屏,可实时出价,也可呼叫“静默侍者”——那些戴纯白面具、耳挂银铃的少年。
空气里混着三种气味:冷杉、蜂蜡与少量臭氧,用以保持清醒。
许岁刚坐下,扶手上浮出淡金色字符:
【拍品10件,预计用时72分钟,中场休息一次】
【您的编号:A17,余额:0,信贷额度:待评估】
他慌乱地看向明卦,明卦只是眨眼:“放心,赊账算我的。”
铃声再响,水晶台中央升起一个圆柱,柱面旋开,露出里面的防弹玻璃盒。
【拍品1:旧纪元油画《鸢尾与少女》】
画面是一位坐在废墟窗台上的少女,怀里抱着一束蓝紫色鸢尾,窗外是燃烧的都市天际线。
拍卖师名为“缄默先生”,穿燕尾服,声音像唱针划过黑胶:
“起拍价:500,或等值三磅未辐射淀粉。”
价格迅速攀升。
当数字跳到“2100”时,后排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子弹击中水晶台,紫水晶炸裂成星屑,却被反重力场兜住,碎屑悬停半空,像一场凝滞的暴风雪。
灯光瞬间转红。
十几个戴铜面具的枪手从螺旋座位最顶端索降,靴底火花四溅。
“劫场!”
子弹沿着螺旋轨迹呼啸。
陈秋旭第一时间掀翻座椅作为掩体,抬手抓住一只坠落的碎水晶,指间一弹,水晶化作锐利刀片,划开了最近枪手的颈动脉。
血雾喷洒,在座位的米色织物上绽开点点红梅。
明卦不知何时已站在水晶台边缘,双手插入西装内袋,再抽出时指缝间夹了四枚磁暴钉。
“各位,看戏可以,拆台——得付票价。”
磁暴钉抛出,半空里拉出蓝白电网,把三名枪手瞬间烧成焦骨。
许岁被鸢尾按在座椅下,他透过缝隙看见:
水晶台裂口处,那幅《鸢尾与少女》被子弹撕开一道口子,恰好割裂了画中少女的脸。
鸢尾突然低声骂了句脏话,拔枪上膛:“老娘讨厌别人打坏花。”
她翻身跃起,单膝跪在椅背,冲锋枪短点射。
“哒哒哒——”
黄铜弹壳落在玻璃地面,发出清脆的、像金币落地的声音。
三十秒后,枪声停歇。
劫场者死六人,被俘两人。
拍卖师整理了一下领结,仿佛刚才只是中场魔术:
“诸位受惊了,本场所有安保损耗,将计入第一件拍品的落槌价。”
灯光转回金色。
《鸢尾与少女》最终以3500成交,买家是穿仿生羽衣的匿名女子,她用手指沾了画上未干的血,在合同上按下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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