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欣的意识在黄金王座的系统中下沉。他能感觉到,帝皇的残魂本能地在抗拒,在排斥,用无数层心灵屏障和遗忘协议,将那个名为『悲泣之井』的词条死死锁住。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情感。羞耻。
一个神,也会感到羞耻吗?
许欣没有强行撕裂那些屏障。他只是将自己的灵魂,那个属于21世纪凡人的灵魂,轻轻地贴了上去。他没有用“力量”去索取,而是用“理解”去感受。
『我知道你不想回忆。』许欣在自己的灵魂深处低语,『但现在,你的儿子们在看着。我们没有退路。』
帝皇的记忆没有回应,但那些屏障,却无声地消融了。
一段不属于任何史诗,未被记载于任何典籍的记忆,浮现在许欣的脑海。
统一战争的末期,泰拉的血与火尚未完全熄灭。在无数灵能者、军阀和变异部落中,曾有那么一些存在,他们与帝皇一样,诞生于人类文明的黎明,是永恒者,是力量的化身。他们曾是帝皇的盟友,甚至是……兄弟。
但当帝皇的“大远征”蓝图徐徐展开,需要的是一个绝对统一、绝对理性的人类帝国时,那些过于强大、过于不羁的“兄弟”,便成了障碍。
这个被囚禁的,就是其中最强,也最危险的一个。
他没有名字,或者说,他的名字早已被抹去。帝皇称他为……『暗帝』。
他并非邪恶,只是纯粹。他认为灵能是人类进化的终点,应该被彻底释放,而不是被束缚和引导。他能直接从人类的情感光谱中汲取力量,将其化为现实。
最终,帝皇击败了他。但『暗帝』的灵魂与泰拉的灵能节点深度绑定,无法被彻底杀死。
于是,帝皇建造了『悲泣之井』。那不是一座物理的监狱,而是一个巨大的、基于“灵魂物理学”的镇魂系统。它不断地抽取『暗帝』的力量,将其转化为维持皇宫部分灵能护盾的能源。
万年来,他一直在哭泣,在哀嚎。他的怨恨,成了泰拉地底永不停歇的背景音。
而现在,这个背景音,变成了咆哮。
许欣收回思绪,他没有将这段完整的历史和盘托出。信息给得太多,只会引发更多不必要的猜疑。
他选择了一种更直接的方式。
『看。』
一个念头,通过黄金王座,连接了三位原体的感知。
圣殿的宏伟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令人窒息的黑暗。这里是泰拉皇宫地下三百层,一个连禁军都极少涉足的区域。
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灵能漩涡,占据了他们“视野”的中心。那漩涡并非亚空间的污秽色彩,而是一种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色,仿佛连光线和灵魂都能吞噬。无数古老的符文锁链正从四壁延伸而出,深深地刺入漩涡之中,但此刻,这些锁链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寸寸撕裂,发出刺耳的悲鸣。
从漩涡的裂口中,正不断涌出一些扭曲的人形灵体。它们没有实体,通体由绝望和痛苦构成,所过之处,连最坚固的精金墙壁都开始浮现出哭泣的人脸,结构在哀嚎中瓦解。
“那不是恶魔!”莱恩的声音在他的精神链接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也不是异形。”鲁斯低吼道,“我闻不到亚空间的味道。只有……悲伤。和愤怒。”
基里曼没有说话,他正在飞速地分析眼前的景象。
他们看到了康斯坦丁·瓦尔多。
禁军元帅正带领着三百名最精锐的赫塔埃伦卫队,组成一个金色的战阵,艰难地抵御着那些灵体的冲击。他们的戍卫长矛和审判官之戟每一次挥出,都能击溃数个灵体,但更多的灵体又从漩ax涡中诞生。
最可怕的是,那些灵体的攻击方式。它们不造成物理伤害,而是直接冲击着禁军战士的心灵。每一次接触,都会将万年囚禁的痛苦和怨恨,如同一根毒针,刺入这些忠诚卫士的灵魂。
他们看到,一名禁军百夫长在击溃一个灵体后,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滞。他的盔甲没有丝毫损伤,但他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空洞,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承受的过往。
“陛下!”瓦尔多的声音通过紧急频道传来,带着一丝电磁的杂音,却掩盖不住那份急迫,“灵能腐蚀正在加剧!这些东西在‘同化’我们!它们在用我们自己的记忆攻击我们!我们……需要指引!”
许欣切断了影像。
圣殿内,恢复了原本的样貌。但那地底深处的哀嚎,仿佛还回荡在三位原体的耳边。
气氛,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情况,你们看到了。』许欣的声音在他们脑中响起,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在统一战争时期,我镇压了一个力量失控的同源者。一个……兄弟。』
他刻意用了“兄弟”这个词。
『我将他封印在此。万年来,他一直是皇宫的“电池”之一。现在,这块电池,要爆炸了。』
他用最简单、最现代的比喻,解释了眼前的危机。
『他充满怨恨,力量正在失控,即将从地底撕裂泰拉。』
许欣停顿了一下,然后,他抛出了那个酝酿已久的问题。
『我提议,召开帝国战略发展与危机应对委员会的第一次会议。或者,用我故乡的话来说……董事会。』
『罗伯特·基里曼,莱恩·艾尔庄森,莱曼·鲁斯。』
『三位执行董事,面对眼前的危机,你们的方案是什么?』
此言一出,三位原体的反应各不相同。
莱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董事会?执行董事?这些陌生的词汇让他感到一丝不快,但他更关注问题的核心。
“方案?”他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这还需要方案吗?它是一个威胁,一个即将摧毁我们家园的威胁。对待威胁,唯一的方案就是根除。”
他向前一步,手按在了剑柄上。
“将『无敌之理』开到泰拉上空,锁定地下三百层的坐标,用主炮进行一次精准的饱和攻击。能量会穿透地层,将那个区域的一切都化为灰烬。是的,皇宫会受损,甚至会波及上层区域,但泰拉会得以保全。任何犹豫,都是对帝国的不负责任。”
莱恩的方案,和他本人一样,直接,冷酷,不计代价,但绝对有效。
“用轨道炮轰炸自己的家?”莱曼·鲁斯发出了一声嗤笑,他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甲,发出沉闷的响声,“雄狮,你沉睡了一万年,脑子也变成石头了吗?”
他看向王座的方向,眼神中燃烧着战意。
“父亲!那下面是个强大的敌人,对吗?一个值得一战的敌人!对付这样的敌人,就该用战士的方式!”
“给我一支队伍!把我的太空野狼调来!不,不需要!就我们三个,加上瓦尔多和他的禁军!我们冲下去,找到那个‘兄弟’的核心,然后,由我,或者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和他进行一场神圣的决斗!用利爪和尖牙,让他明白谁才是泰拉的主人!”
鲁斯的方案,充满了芬里斯的野性与荣耀。在他看来,再复杂的危机,最终都可以简化为一场决定生死的战斗。
基里曼一直沉默着,直到两位兄弟都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条理清晰。
“两位,你们的方案都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前提上——我们对敌人一无所知。”
他转向莱恩:“轨道轰炸?我们不知道那个灵能漩涡的性质。如果它能吸收能量呢?你的饱和攻击,可能不是摧毁它,而是在给它‘喂食’。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他又转向鲁斯:“决斗?鲁斯,你的勇气毋庸置疑。但瓦尔多说了,敌人在用我们自己的记忆攻击我们。你确定你的内心,没有一丝一毫可以被利用的缝隙吗?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种概念,一种情绪的武器。你如何与‘悲伤’决斗?”
鲁斯的脸涨得通红,正要反驳。
基里曼却没有给他机会,他继续说道:“我的方案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遏制与评估』。立刻调动泰坦军团和所有可用的灵能者,在地下三百层周围建立多层灵能屏障,将能量泄漏控制在最小范围。同时,命令考尔,我需要他在一小时内,给我一份关于这种非亚空间灵能的初步分析报告。瓦尔多和他的禁军,任务从‘抵抗’转为‘观测’,记录所有灵体的行为模式和攻击方式。”
“第二阶段,『疏散与隔离』。以皇宫下层能源管道维护为名,开始疏散方圆五十公里内的所有非战斗人员。同时,将整个皇宫从物理和灵能层面,划分为上千个隔离区。一旦任何区域被突破,立刻封死,绝不让污染蔓延。”
“第三阶段,『裁决』。只有在掌握了足够的情报,了解了敌人的本质、优势和弱点之后,我们才能决定,是进行一次外科手术式的精准打击,还是重新加固封印,或者……尝试与他沟通。”
“沟通?”鲁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那个把禁军的脑子都快搅成糊状的东西沟通?”
“为什么不?”基里曼反问,“他被囚禁了万年,他的怨恨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他的目的只是复仇,那我们别无选择。但如果他想要的是别的……自由?或者只是一个答案?那么,一场不必要的、可能摧毁泰拉的战争,或许可以避免。”
圣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三个方案,代表了三种截然不同的理念。
莱恩的『审判』,鲁斯的『荣耀』,以及基里曼的『秩序』。
“沟通是懦夫的言辞!”鲁斯咆哮道,“基里曼,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想着用你的那些条条框框去解决所有问题!有些东西,是需要用鲜血来清洗的!”
“而你,鲁斯,永远学不会用头脑思考!”基里曼毫不示弱地回敬,“你的鲁莽,在普罗斯佩罗已经害死了一个兄弟,你还想在泰拉重演一次吗?”
“你敢提普罗斯佩罗!”鲁斯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他腰间的冰霜之刃发出了阵阵寒气。
“够了!”
莱恩一声断喝,打断了两人即将爆发的冲突。他冷冷地看着基里曼:“你的方案太慢了。等你分析出结果,泰拉可能已经沉没了。而且,你居然想和一个未知的灵能体沟通,这是最大的渎神。”
“那么,你的方案就是最好的吗,莱恩?”基里曼反唇相讥,“为了所谓的‘纯净’,不惜将皇宫一起炸上天?你这是在审判敌人,还是在审判我们自己?”
三位半神,三位帝国的支柱,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面前,首先爆发的,却是他们彼此之间,积压了万年的矛盾与分歧。
许欣在王座上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
这,才是真实。
这才是三个拥有无匹力量,却也背负着同样沉重历史的“儿子们”,最真实的反应。
他要的,不是三个听话的傀儡。他要的,是一个能思考,能争辩,能从不同角度看待问题的……团队。
而他,就是这个团队的……主席。
『都说完了吗?』
许欣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吵。
『莱恩,你的决心是正确的。对帝国的威胁,必须以最强硬的姿态面对。但代价,是我们必须考虑的因素。』
『鲁斯,你的勇气是宝贵的。在最黑暗的时刻,我们需要一位一往无前的英雄。但勇气,不能取代策略。』
『基里曼,你的谨慎是帝国得以维系至今的基石。但繁琐的流程,有时会让我们错失良机。』
他逐一点评,既肯定了他们的优点,也指出了他们方案中的不足。
三位原体都沉默了。他们发现,这个“新”的父亲,没有像过去那样,直接否定或肯定,而是以一种他们从未体验过的方式,在“协调”。
『你们的方案,都只看到了问题的一个侧面。』
许欣的声音继续响起。
『而我,将为你们补全最后一块拼图。』
他停顿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也仿佛是在给他们时间,去消化他接下来说出的,那个足以颠覆他们认知的事实。
『我们之所以要下去,不仅仅是为了解决一场危机。』
『更是为了……去拿一件东西。』
『那个被囚禁的‘兄弟’,他掌握着一个秘密。一个来自人类诞生之初,比帝国、比大远征、甚至比我本人都更古老的秘密。』
『他知道,混沌邪神……那四位所谓的‘神明’,是如何将它们的触须,与我们每一个人类的灵魂,最基本的情感——希望、愤怒、快乐、绝望——绑定在一起的。』
『他,或许是这个宇宙中,唯一一个知道如何斩断这些链接,却又不必将我们人类变成无情无感的机器人的……关键。』
话音落下,圣殿内,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莱恩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发白。
鲁斯眼中的战意,被一种更深邃的、名为“困惑”的情绪所取代。
而基里曼,他那如同超级计算机般的大脑,第一次,感到了信息过载的眩晕。
斩断……混沌与人类情感的链接?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一场从根源上,终结混沌威胁的……可能。
“父亲……”基里曼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努力地理解着这个信息的含义,“你的意思是……他……是我们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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