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低语,不属于泰拉的任何一种语言,却让四位原体的灵魂感受到了超越维度的寒意。
“但代价……我担心,最终要由我的儿子们来偿还。”
记忆的画面并未消散。赭红色的天空下,那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父亲,身影显得孤单而沉重。
阳台的阴影中,一个存在蠕动着,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纯粹的黑暗,但从那黑暗中,却传出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像是无数个声音的叠加,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亚空间最原始的、未被塑形的混沌气息。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永恒者。一个统一的物种,二十个完美的容器,一把足以劈开银河的钥匙。』
记忆中的帝皇没有转身,他的目光依旧投向满目疮痍的泰拉。
“我得到的是工具,不是目的。他们是我的儿子,不是你口中的容器。”
『儿子?』阴影中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嘲弄,『你从我们这里借走了创造的风暴,用以塑造他们的肉体;你窃取了不应属于你的火焰,用以点燃他们的灵魂。你以为这其中没有代价?每一个灵魂,都必须有一个锚点。你给了他们力量、智慧、不朽,那么,宇宙的平衡,便会从他们身上,取走等价的东西。』
佩图拉博的精神在颤抖。他“听”懂了。他比任何人都更渴望理解这背后的逻辑。
“什么代价?”他听见记忆中的父亲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不多。』阴影中的存在轻笑起来,『只是在每一份完美中,都留下了一道微不足道的裂痕。一道属于我们的……签名。』
『你的第一子,荷鲁斯,你赐予他无上的魅力与野心,让他成为你最璀璨的星。那么,他的代价,便是那份野心本身。当他站在荣耀的顶峰,他会渴望更高的地方,哪怕那里是万丈悬崖。』
『你的第三子,福格瑞姆,你让他追求极致的完美。那么,他的代价,便是对完美的无尽渴求,直到他为了完美,可以拥抱任何丑陋。』
『你的第四子,佩图拉博……』
当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钢铁之王的灵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紧了。
『啊,多么杰出的造物。你给了他看透一切结构与逻辑的天赋,给了他最坚不可摧的意志。那么,他的代价,便是永恒的……不被理解。他能建造最宏伟的堡垒,却永远无法为自己的内心筑起一道抵御怀疑的墙。他渴望认可,如同凡人渴望空气,而你,我的朋友,你只需要轻轻地……收走他身边的空气。』
“不……”佩图拉博的精神发出了无声的嘶吼。他毕生的痛苦,他万年的愤恨,他对自己不被重视的执念,在这一刻,被赤裸裸地揭示为一场预设好的悲剧。
他不是被忽视了。
他是被『设计』成一定会被忽视的。
他的痛苦,是契约的一部分。
基里曼的内心同样翻江倒海。他想到了洛迦,那个最渴望信仰的儿子,最终却投入了最虚伪的神的怀抱。他想到了科兹,那个追求绝对正义的儿子,最终却成为了恐惧与残暴的化身。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莱恩。”鲁斯的声音在精神链接中响起,充满了困惑与不安,“我们的呢?我们的代价是什么?”
莱恩没有回答。他感受着那份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孤独。他守护秘密,也被秘密所困。这,就是他的“签名”吗?
记忆中,帝皇的声音变得冰冷。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我会教导他们,引导他们,用我的爱与理性,弥合那些裂痕。”
『爱?理性?』阴影中的声音笑得更厉害了,『多么可爱的词语。但你忘了,永恒者,契约一旦签订,便有了自己的生命。它会自己寻找偿还的方式。你越是想弥补,那裂痕反而会因为你的关注而变得更大。你以为你在拯救他们,实际上,你只是在催化他们的宿命。』
『想想你的红法师,马格努斯。你赐予他无穷的灵能天赋,却又惧怕他滥用这份力量。你为他设下禁令,这禁令本身,就成了他必然会打破的诱惑。他的代价,就是用他最引以为傲的智慧,犯下最愚蠢的错误。』
鲁斯的呼吸停滞了。焚烧普罗斯佩罗的景象在他的脑海中疯狂闪现。他以为自己在执行父亲的命令,在惩罚一个叛徒。
但如果……如果马格努斯的“背叛”,从一开始就是被写在契约里的呢?
那他,那个挥舞着战斧的刽子手,又算是什么?
一个尽职的债务催收员?
“这不可能……这都是谎言!”佩图拉博的精神波动变得狂乱,“父亲!回答我!这是不是真的!你创造我们,就是为了偿还一笔债务吗?!”
他的质问,跨越了万年的时光,却无法传递到那个记忆中的身影耳中。
帝皇只是沉默着,他身上的白色长袍在焦土吹来的风中猎猎作响。
许久,他才开口。
“我创造他们,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任何代价,都将由我一人承担。”
『你承担不了。』阴影中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契约的伟力,超越你我。它将贯穿时间,直到每一笔债务都被偿清。荷鲁斯的背叛,只是第一次……大规模的清算而已。』
『而你,永恒者,你最大的傲慢,就是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你将自己视为人类的守护神,却忘了,你也是这契约的一部分。你的代价……就是永恒的孤独。你将拥有二十个儿子,却永远无法拥有一个真正的家庭。你将缔造一个伟大的帝国,却只能坐在王座上,看着它慢慢腐朽。』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击碎了三位忠诚原体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万年来的坚持,他们的忠诚,他们的牺牲,在这一刻,都显得像一个精心编排的笑话。
“够了!”基里曼的精神意志化作一声怒吼,他强行挣脱了记忆的束缚,“佩图拉博!这只是幻象!是混沌的诡计!它想动摇我们的意志!”
“幻象?”佩图拉博的声音充满了癫狂的笑意,“基里曼,你总是这么理智,理智到愚蠢!你难道感受不到吗?那份契约的烙印,就刻在我们的灵魂最深处!我们的性格,我们的命运,我们的一切,都只是账本上的一行字!”
“我的嫉妒,我的偏执,是我!”
“莱恩的猜疑,鲁斯的狂怒,是你!”
“还有你,罗伯特·基里曼!你那永远正确的规则,你那无可挑剔的秩序,你那永远在收拾烂摊子的‘美德’!这就是你的牢笼!你永远无法成为开创者,你只能是一个……完美的守墓人!”
佩图拉博的精神力疯狂膨胀,他不再压抑自己,任由那份被契约定义的痛苦将自己吞噬。
“父亲……你不是在考验我,你是在羞辱我!你用一场棋局告诉我,我连作为‘代价’的资格都不够!哈哈哈哈!”
记忆的画面开始剧烈地扭曲、破碎。
在最后的碎片中,他们看到那个阴影中的存在,似乎对帝皇的顽固失去了耐心。
『好吧,既然你不愿接受。那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记住我的名字,永恒者。当你的儿子们,用你赐予的力量互相残杀时,你会想起这个名字的。』
阴影中,一个古老的音节被吐出。
那个名字,穿透了记忆的屏障,清晰地烙印在了每一个原体的灵魂中。
“不——!”
佩图拉博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他的身体在现实世界中开始分解,化作纯粹的、混乱的能量。他放弃了抵抗,或者说,他拥抱了那个为他预设的“代价”。
一道扭曲的传送门在他身后撕开,将他那崩溃的精神与破碎的躯体一同吞噬。
现实世界的中央传送大厅,重新变得清晰。
莱恩、鲁斯、基里曼,三位原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身上的动力甲完好无损,但他们的灵魂,却布满了刚刚被揭开的、名为“契约”的伤痕。
“他……逃了。”鲁斯的声音沙哑,他放下了手中的战斧,斧刃上的能量电弧都显得有气无力。
“他没有逃。”莱恩的声音冰冷,他看着佩图拉博消失的地方,“他是去‘履约’了。”
基里曼沉默着。他没有理会两位兄弟,而是立刻在自己的意识深处,开启了那条直达黄金王座的链接。
他必须向父亲确认。
确认那个名字。
“父亲。”他的声音在灵能频道中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黄金王座之上,许欣的意识刚刚从那段不属于他的、却感同身受的记忆中挣脱出来。他感受到了佩图ラ博的崩溃,感受到了三位忠诚原体的动摇。
这比他预想的任何情况都要糟糕。
他本想揭开一个伤疤,促进和解,却没想到,伤疤之下,是足以让整个帝国大厦倾覆的、腐烂的根基。
『我在,罗伯特。』许欣的声音尽可能地保持平稳。
“我听到了一个名字。”基里曼没有丝毫拐弯抹角,“在记忆的最后,那个存在说出了它的名字。”
基里曼将那个古老的音节,在精神链接中重复了一遍。
『墨……尔……科……』
当这个名字在许欣的脑海中响起时,他整个灵魂都凝固了。
这不是战锤世界里的任何一个已知神只或恶魔的名字。
这个名字,来自于他尘封已久的、属于21世纪地球的记忆。
在他那个世界,在一个由一位语言学教授创造的奇幻史诗里,这个名字,代表着最初的黑暗,最强大的反叛者,众魔之首。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宇宙的名字。
许欣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终于明白,旧帝皇所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层级的敌人。那不是单纯的亚空间生物,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可以跨越世界观的存在。
而旧帝皇,为了人类,与那样的存在,做了一笔交易。
“父亲?”基里曼的声音带着急切,“您知道这个名字,对吗?这一切……都是真的?”
许欣知道,他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帝国的未来。
他不能承认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
他必须扮演那个背负了一切的、孤独的父亲。
『……是。』
许欣用尽全力,才让这个字,听起来沉重,而非惊恐。
『罗伯特,这不是你们的战争。这是我的。从一开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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