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汁,彻底吞噬了最后一缕天光,将那巍峨的山谷轮廓融入了沉沉的暗影之中。
唯有天边尽头,还固执地残留着一抹暗红色的残霞,如同不甘心就此熄灭的余烬,在无边的黑暗中徒劳地燃烧着,透出几分悲壮与苍凉。
镶嵌在四周陡峭岩壁上的、经过精心打磨的月光石,此刻开始散发出清冷而柔和的光辉。
这些光辉与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源自地心与火莲池的炽热精气交织、碰撞,形成了一种冰与火共存、冷与热交织的奇异氛围,光影迷离,恍若幻境。
人群已散去大半,原本略显拥挤的谷口空地,此刻显得空旷了许多。
只留下了火云宗宗主火云子、刚刚经历脱胎换骨的楚云,以及几位神色各异、在宗内地位举足轻重的核心长老。
那位红脸膛的长老,此刻面庞上的尴尬与复杂之色尚未完全褪去。
他目光闪烁,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嘴唇微微嗫嚅了几下,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些许自嘲与无奈的叹息,默默地将头微微偏向一侧,似乎不愿与楚云那清澈而坚定的目光直接对视。
回想起登云梯前自己那厉声的呵斥,甚至险些出手镇压的场景,与眼前这少年创造的奇迹相比,只让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其余几位长老,如掌管功法传承的传功长老、执掌宗门律法的执法长老等,则大多面露毫不掩饰的赞许与欣慰。
他们看向楚云的目光,就如同技艺高超的玉匠,发现了一块未经太多雕琢便已自然流露出内蕴光华的神异璞玉,充满了对宗门未来能否因此子而重现辉煌的深切期许。
而其中,气质清冷孤高如万载雪峰上迎风独立之玄冰莲的冰莲长老,她的目光则最为独特,也最为锐利。
她似乎并未过多在意楚云那堪称骇人听闻的修为提升速度,以及那令人心悸的混沌气息。
反而,她那双仿佛能洞彻人心、映照本源的眸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不时在静立原地的楚云,与那尚未走远、正一步三回头、眼中带着未尽关切之意的柳清瑶的背影之间,微妙地流转。
柳清瑶方才那发自内心、毫不作伪的急切与欣喜,并未逃过她这位师尊敏锐的眼睛。
此刻,她看向楚云的目光中,除了对于其天赋潜力的审视,更掺杂了一种极其严格的、如同审视企图靠近自家珍宝之人的警惕,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自己精心培育了许久、不容外人觊觎的冰莲,即将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连盆端走的戒备与不悦。
楚云被她那清冷如冰刃般的目光扫过,只觉得脊背莫名一阵发凉,连忙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一副恭谨谦逊、人畜无害的模样,不敢与之对视。
火云子将场中这微妙的气氛与各人反应尽收眼底,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却并未点破。
他目光温和而深邃地落在楚云身上,那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以及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在这宗门式微、强敌环伺的艰难时刻,能得天赐此等心性、潜力俱佳的弟子,无疑是那昏暗沉重前景中,骤然亮起的一抹充满希望与活力的亮光。
“恭喜你啊,楚云。” 火云子终于开口,声音平和舒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仿佛能抚平人心头的躁动与不安,也打破了这因众人心思各异而产生的微妙沉寂,“三日之功,脱胎换骨,直抵炼灵七重,更铸就前所未有之混沌根基,灵力之精纯雄厚,已远超同侪。此等造化,堪称宗门立派以来未有之奇迹。你,很好。”
楚云心中一暖,感受到师尊话语中的真诚与期许,再次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声音诚挚而有力:“弟子能有今日微末成就,全赖师尊信任,给予登顶之机,更赐下火莲池核心修炼之无上机缘!此恩如同再造,德泽如山,弟子铭感五内,永世不忘!”
火云子微微颔首,坦然受了他这一礼,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而肃穆:“你凭自身意志登顶登云梯,创造历史,又于火莲池中有此逆天造化,足见你福缘深厚、意志如铁、潜力无穷,皆为上上之选。为师向来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楚云,今日在此,众长老为证,你可有何所求?只要不违背天地道义,不触犯宗门铁律,在为师能力范围之内,我可答应你一件事情。”
此言一出,尚未离开的几位长老神色皆是微微一动。
宗主亲口承诺,答应一件事!这分量何其之重!几乎相当于一个无条件的、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愿望。
红脸长老忍不住又深深看了楚云一眼,眼神中的复杂意味更浓;而冰莲长老那清冷的眉头,则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一分。
楚云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机会!他等待了许久、筹划了许久的机会,此刻就在眼前!
他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激动与紧张,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再次深深一揖,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师尊厚爱,弟子感激不尽,惶恐不已!弟子……弟子确有一事相求,日夜萦绕于心,难以释怀。只是……此事牵扯世俗王朝恩怨,恐有关宗门超然清誉,更可能……可能为正处于多事之秋的宗门,引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与祸端,不知……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话语中透露出的沉重、顾虑以及那份隐忍,让火云子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凝,意识到了楚云所求,恐怕非同小可。
火云子袖袍轻轻一挥,对几位静立一旁的长老道:“诸位长老今日护法、主持事宜也辛苦了,暂且回去歇息吧。宗内一应事务,明日再议不迟。”
几位长老都是历经风雨、心思通透之辈,闻言立刻明白宗主师徒二人有紧要且私密之事相谈,不便外人在场,纷纷拱手告辞。
红脸长老如蒙大赦,第一个化作一道赤色流光,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去,瞬间消失在天际。
冰莲长老则是再次深深看了楚云一眼,那目光中的意味更加难以捉摸,冰冷中带着探究,最后又瞥了一眼柳清瑶离去的方向,这才身形一晃,如同冰莲在月光下悄然凋零、消散,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转眼之间,这片被月光石清冷光辉照亮、又被残余火莲精气烘得温热的谷口空地,便只剩下火云子与楚云师徒二人,以及那无声流淌、包裹万物的浓重夜色。
远处的虫鸣与近处的风声,此刻都显得格外清晰。
“现在没有外人了。” 火云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有何事,但说无妨。天大的干系,自有为师与你一同承担。”
楚云抬起头,目光灼灼,仿佛有两簇压抑了许久的火焰终于在眼底彻底燃烧起来,他直视着火云子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师尊……您,可曾听说过,镇守我人族西北边境长达甲子、令异族不敢南顾的,南宫将军?”
“南宫将军?” 火云子闻言,白眉微挑,眼中露出追忆与思索之色。
他身为宗主,常年隐居宗门深处,或是闭关寻求境界突破,或是谋划应对外敌之策,对于世俗王朝的更迭起伏、将帅的起落荣辱,确实知之甚少,也极少关注。
他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歉意:“为师闭关已久,潜心大道,以求护佑宗门薪火,对抗外敌,对世俗王朝之事,确实疏于过问。这南宫将军……是何许人也?与你,又有何关联?”
楚云见师尊并未因自己提及“世俗”之事而显露出丝毫的不耐与轻视,反而态度温和,愿意倾听,心中稍定。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将那压抑在心底许久的、混合着血与火、冤屈与悲愤的记忆,如同揭开一道从未愈合、依旧淋漓的陈年伤疤,带着痛楚与决绝,娓娓道来。
他从南宫将军一生戎马倥偬,忠勇为国,爱兵如子,在军中威望极高讲起。
讲到其在吴王宫中,为了西北连年大旱、饥民遍野的惨状,不惜以身家性命顶撞吴郡王,慷慨陈词,声泪俱下地为千万黎民请命,请求减免赋税,开仓放粮;
从功勋卓着的将军府,在一夜之间被不明身份的神秘势力屠戮殆尽,满门老幼妇孺皆未能幸免,连带着那座象征着荣耀与忠诚的府邸也被熊熊烈火焚为白地的惊天惨状;
讲到那夜他冒险潜入依旧冒着青烟的废墟,亲眼所见的焦土、断壁残垣与那渗透进泥土深处的、无法洗净的暗红血腥;
以及那两名奉命在废墟中挖掘、最终找到一枚“天罗令”的官兵,低声交谈时透露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蛛丝马迹;
他从自己因心中义愤,冒险祭拜而被卷入这可怕的漩涡,遭遇不明身份高手的连环追杀,险死还生;
讲到那无辜的棺材铺老王掌柜,只因一时善念收留了他这个“不祥之人”,便惨死于冷酷的官兵刀下,那双浑浊眼中最后定格的不甘与茫然;
最后,他提到了自己被迫流浪、前往西北边境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赤地千里,饿殍载道,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时有发生,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吴王府,却依旧夜夜笙歌,横征暴敛,视治下百姓性命如同草芥蝼蚁……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反而因为需要极力压抑着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悲愤与怒火,而显得有些低沉、沙哑。
但正是这压抑的叙述,其中蕴含的那股沉痛、冤屈、以及那份百折不挠、誓要寻求真相的意志,却如同冰冷刺骨的暗流,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火云子那早已修炼得古井无波的心神。
即便以火云子数百年的修行心境,见惯了生死与争斗,听到这等忠良蒙受千古奇冤、满门喋血,而黎民百姓身处水深火热、哀鸿遍野的惨事,也不禁为之深深动容,眉头紧紧锁起,脸上笼罩了一层沉重的阴霾。
“……师尊,南宫将军一生忠义,为国戍边,护佑万民,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满门被灭,沉冤难雪!那些西北土地上苦苦挣扎的百姓,那些如同老王掌柜一样枉死的无辜者,难道他们的血就白流了吗?他们的命就如此轻贱吗?吴王府倒行逆施,罪行罄竹难书,难道在这朗朗乾坤之下,就真的无人能管,无法无天了吗?” 楚云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那是极力克制下,依旧从灵魂深处透出的激动与不甘,“弟子人微言轻,实力低微,自知螳臂当车,但既受南宫将军忠义之感召,又蒙洪老临终赠法、救命指引之恩,更亲眼目睹这世间不公,此心难安,此意难平!每每思之,夜不能寐!恳请师尊……能否……能否助弟子一臂之力,查清真相,揭开迷雾,替南宫将军,替那些含恨的冤魂,向这该死的老天,讨还一个公道?!”
说完,楚云再次深深一躬到地,额头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地面,久久不愿起身。
他知道自己的请求何其大胆,何其不识时务,甚至可能将正处于风雨飘摇、自身难保境地的宗门,拖入一个更加凶险莫测的巨大漩涡之中。
但他心中那股源自血脉的义愤,那份对承诺的坚守,那份对公道的渴望,驱使着他必须开这个口,必须发出这微弱的呐喊。
火云子沉默了。
夜色浓郁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只有山风吹过远处松林发出的呜咽之声,以及更遥远地方传来的、仿佛永不停歇的瀑布轰鸣,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火云子负手而立,微微仰起头,望向那被薄云遮掩、星光稀疏的夜空,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历史尘埃与层层叠叠的空间,看到了宗门未来可能面临的坎坷与劫难,看到了人族内部暗流汹涌、彼此倾轧的残酷现实。
良久,他才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悠长而充满了无力感的沉重叹息,这叹息声中,充满了身不由己的无奈与一种深沉的、难以言说的疲惫。
“唉……楚云。” 火云子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意味,那里面有同情,有赞赏,但更多的是一种现实的残酷,“你之所言,若皆为属实,毫无夸大,那这位南宫将军,确实是国之栋梁,忠肝义胆,令人敬佩。其之遭遇,更是千古奇冤,天地同悲,神人共愤。”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英雄末路般的萧索与苍凉:“然而,你想替南宫将军平反,其志可嘉,其情可悯,但为师……只怕也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了。”
楚云心中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他倏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与难以接受的急切,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师尊,这是为何?我火云宗乃是传承万载的修仙大宗,超然于世俗之上,拥有移山倒海之能,难道……难道还惧他一个区区世俗王府的权势吗?”
“世俗王府?呵……” 火云子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点的笑容,那笑容中充满了自嘲与悲凉,“楚云,你还是太过年轻,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你可知,我火云宗如今,自身已是泥菩萨过江,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倾覆之祸?”
他目光沉重地扫过夜色中那巍峨耸立、却仿佛被一层无形阴霾与煞气所笼罩的宗门山影,声音低沉地,开始诉说着那冰冷而残酷的现实:“我火云宗,在数百年前,人族与域外邪魔那场关乎种族存亡的‘陨星之战’中,曾是冲杀在最前线的中流砥柱!宗门历代积累的顶尖战力,为了守护人族疆域,十去七八!无数先贤祖师血洒星空,魂断异域!连传承自开派祖师的、最为核心的几部镇宗功法与至高传承,都因此战而残缺断裂,失了最关键的部分!自那以后,宗门便元气大伤,底蕴耗尽,一代不如一代,日渐式微,早已不复昔日荣光。”
“到得如今,” 火云子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力与痛心,“莫说是在这浩瀚无垠的人族疆域排不上名号,便是在这偏安一隅的东北区域,与‘天道宗’、‘清溪谷’、‘灵溪宗’并称的四大宗门之中,我火云宗也早已是排名末流,苟延残喘,勉力支撑。另外三宗,近年来实力急剧膨胀,野心勃勃,对我宗传承万年的基业和所占据的几处关键资源秘境,早已垂涎三尺,虎视眈眈!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机会,想要将我宗彻底除名,瓜分殆尽!”
楚云闻言,如遭五雷轰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甚至微微晃动了一下。
他虽早有预感,宗门可能不复上古之辉煌,却万万没有想到,形势竟然已经险恶到了如此地步!
整个宗门,竟然如同坐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随时都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
火云子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壮士断腕般的决绝与深深的无奈:“为师为了保住宗门最后一点薪火传承,不至于断绝在我之手,不得已之下,只能选择依附于更强的上宗——‘天罗宗’!以每年上供宗门近乎七成的收益、开放部分核心秘境允许其弟子‘历练’、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接受其监管等等,这些堪称屈辱的条件,才换取了这几十年的、如同镜花水月般的短暂安宁。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最近,那三宗的动作愈发猖獗,频繁挑衅,与天罗宗内部某些对我们资源早有觊觎的派系似乎也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默契。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对我火云宗动手,进行最后清算的日子,恐怕……就在眼前了。如今的我们,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隐忧潜伏,资源匮乏,青黄不接,可谓是自身难保,危如累卵啊!”
他看向楚云,目光中充满了沉重与一种近乎托付的意味:“你现在可明白?并非为师不愿助你,也非宗门没有侠义之心,怜悯之意!而是如今宗门倾覆之祸就在眼前,我们实在没有余力,更没有那个资本,再去介入世俗王朝的纷争,尤其是去正面得罪一位手握重兵、在王朝内影响力不小,且与那虎视眈眈的三宗关系暧昧不清的实权郡王!那无异于火上浇油,自取灭亡!会将宗门最后一点生机,都彻底葬送!”
楚云脸色煞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他彻底明白了。
不是师尊不仁,不是宗门不义,而是现实的残酷与重压,远远超乎了他这个刚刚踏入修行界少年的想象。
在宗门存亡的绝境面前,个人的冤屈,哪怕再深再重,也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苍白无力。
他沉默着,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口中弥漫开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南宫府废墟那焦黑的断壁残垣,闪过老王掌柜倒在血泊中那不甘的眼神,闪过西北荒原上那些皮包骨头、眼神麻木的饥民……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悲凉与不甘,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但最终,这一切激烈的情绪,都在他强大的意志力下,被强行压制、内化,转而变成了眼中那更加坚定、更加执着的璀璨光芒。
他再次深深躬身,声音因极力压抑而显得异常嘶哑,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弟子……明白了。是弟子愚钝,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宗门处境竟已如此艰难,险些因一己之私仇,不顾大局,为宗门招致灭顶之祸。弟子,不敢再强求师尊与宗门,为我个人之事涉险。”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见底,如同被泪水洗涤过的星辰,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激动与悲愤,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历经风霜的磐石般的决心与冷静:“只求师尊,若日后……宗门情况有所转机,局势允许,方便之时,能帮我暗中留意、收集一些关于吴王府倒行逆施、残害忠良、以及与东北其他三宗暗中往来勾结的罪证线索。至于替南宫将军翻案,为西北百万百姓伸张正义之事……”
他顿了顿,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坚定信念自他身上升腾而起,与那混沌气息隐隐共鸣:“弟子会牢记于心,刻于魂中!他日,待弟子修为有成,拥有足以撼动规则、打破枷锁的力量之时,定当亲赴帝都,踏破重重阻碍,凭借我手中之剑,心中不屈之道,去亲自斩开这迷雾,讨还这个迟来的公道!此志,天地为鉴,日月共证!”
看着楚云那在得知残酷现实、遭受巨大挫折面前,非但没有消沉颓废,反而将那份沉重的冤屈与愤怒,内化为更强大、更坚定动力的眼神,火云子心中既是无比的欣慰,又是难以言喻的感慨,更有一丝心疼与怜惜。
此子之心性,坚韧如万载玄铁,明理如澄澈明镜,懂得审时度势,更能坚守本心不忘初衷,实乃万中无一,苍天赐予宗门的瑰宝!
“好!好一个‘凭借手中之剑,心中之道’!” 火云子忍不住抚掌赞叹,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与欣慰,“不怨天尤人,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徒耗宗门气运!明辨大势,知进退,懂取舍!而又能坚守本心,不忘初衷,将压力化为动力!楚云,你今日之抉择与心志,比为师预想的还要成熟、还要坚韧!修仙之路,漫漫修远,天赋机缘固然重要,但一颗通透坚韧、百折不挠、能承重压的向道之心,才是能否在这条逆天之路上走得更远、攀得更高的关键!你,很好!非常好!”
他手腕一翻,一枚造型古朴、材质非凡的令牌出现在掌心。
这令牌非金非玉,触手温润,却给人一种重若千钧的沉凝之感。
令牌正面,烈焰与流云的浮雕栩栩如生,相互缠绕,仿佛蕴含着焚天煮海的狂暴力量与逍遥于天地间的无上意境;背面,一个古朴苍劲、笔走龙蛇的“令”字灵光内蕴,散发出令人心折的威严与深不可测的玄奥波动。
“此乃‘云火令’。” 火云子神情郑重,如同托付宗门未来般,将令牌递到楚云手中,“既是为师亲传弟子之信物,亦代表着宗门之内,除为师与几位太上长老外的最高权限。
持此令,宗内除祖师祠堂、镇魔古洞等少数几处传承禁地与绝地,其余各处,皆可去得。藏经阁、修炼塔、百草园、炼器峰、制符殿……见令如见为师,一应资源,按亲传弟子最高规格供应,无人敢阻。”
楚云双手恭敬地接过这枚沉甸甸的令牌,指尖接触到那温润而神秘的材质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其内里蕴含的复杂守护阵法与一股精纯而磅礴的火源之力,深知其代表着何等巨大的信任与分量。
“此令牌之内,已通过阵法,为你存入五万宗门贡献点。” 火云子继续交代道,“此乃你登顶登云梯,创造宗门历史之额外奖赏。日后若需更多贡献点兑换资源,可凭此令前往任务堂,接取适合你的宗门任务。藏经阁内功法秘术万千,你自身所修的《混沌一气功》前路需你自行探索印证,选择后续主修功法或借鉴参考之术时,务必慎之又慎,反复权衡,以最契合你自身混沌之道为根本要义,切忌贪多嚼不烂,反受其害。讲道堂每月皆有长老轮值讲法,涉及修行疑难、境界感悟;炼丹、炼器、阵法、制符诸般技艺,你若感兴趣,亦可前往观摩学习,但需牢记,修为根本,乃立身之基,不可因外物而荒废。”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定不负师尊厚望与宗门栽培!” 楚云将云火令紧紧握住,仿佛握住了通往未来的钥匙,再次深深一拜。
这枚令牌,对他而言,不仅是无尽的资源与至高的权限,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殷切的期望。
“去吧。” 火云子轻轻挥了挥袖袍,语气温和而深邃,如同一位看着雏鹰展翅的老鹰,“巩固修为,熟悉宗门环境。你之道路,方才起始,未来风雨荆棘,需你独自面对,一步步去闯。记住,力不足时,藏锋守拙,隐忍待机,亦是无上之大道智慧。”
“是!弟子告退!”
楚云再次恭敬一礼,不再多言,毅然转身,踏着清冷的月色,步履坚定地向着主峰之下、那象征着宗门知识底蕴与无数可能的藏经阁方向,大步走去。
手握沉甸甸的云火令,楚云转身,踏着愈发浓重的夜色,向着那灯火通明、如同智慧明灯般矗立的藏经阁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在朦胧的月色与岩壁反射的微光中,显得挺拔而孤直,却又充满了不可动摇的坚定。
那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看似孤独地承受着一切,却仿佛已然背负起了整个宗门的期望、往昔的血海深仇、世间的不公罪孽,以及打破自身命运枷锁的决绝。
师尊与宗门面临的绝境,南宫将军府那未曾瞑目的冤魂,吴王府罄竹难书的罪孽,以及自身那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前路……
这一座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尚且稚嫩的心头。
但他眼中燃烧的信念之火,心中的向道之光,却从未因此而黯淡,反而在压力的磨砺下,愈发纯粹,愈发炽烈!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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