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眼男人抛下的金属装置，如同投入静水的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地下空洞那亘古的沉寂。那搏动的不祥红光并非单纯的光线，更像是一种活物的脉搏，每一次闪烁都引得整个空间随之震颤。祭坛上，那本无风自动的古籍书页翻飞的速度越来越快，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疯狂检索着其中的秘密。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股从圣殿核心穿透而来的、试图降临的恐怖意识。它并非实体，却比任何实体都要沉重，如同无形的山岳压在所有生灵的心头。空气中弥漫开冰冷的绝望，污秽的窃影能量以前所未有的浓度凝聚，在祭坛上方扭曲、盘旋，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不断蠕动着的幽紫色漩涡雏形——一扇通往未知噩梦的“门”，正在强行打开！
“阻止他！毁了那个装置！”希贝尔尖叫着，举起手中仅存的一把改装过的手枪，对准那搏动的金属心脏连连开火！
能量子弹撞击在装置表面，爆开一团团小型的电火花，却无法穿透其外层的能量护盾，反而让那红光搏动得更加急促！
齿轮眼男人站在裂缝边缘，冷漠地俯视着他们的徒劳挣扎，那双旋转的义眼倒映着下方混乱的场景，如同两位漠然的神只。“挣扎是规则的一部分，但结果早已注定。”
维里克没有试图攻击装置。在那恐怖意识降临的压迫下，他怀中的碎片不再是冰冷的死物，而是变成了一块灼烧灵魂的烙铁！它与上方正在形成的漩涡，与那本疯狂翻动的古籍，产生了强烈的、几乎要撕裂他精神的共鸣！
玛拉临终的画面、“核心逆转”的意念、古籍中闪烁的古老符号……无数信息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他死死盯着那本古籍，精神力不顾一切地延伸过去，试图在疯狂翻动的书页中捕捉到关键的信息！
“逆转……非排斥……乃导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些断断续续的、蕴含着古老智慧的文字片段，在他精神力的强行捕捉下，映入脑海。
不是硬碰硬地封印或摧毁！是引导！是利用入侵者自身的力量，将其导向一个能够将其消化或偏转的“泄洪区”！
但“泄洪区”在哪里？如何引导这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能量？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祭坛本身！那古老的黑色石头，那上面模糊的、代表“平衡”与“循环”的符号！这个祭坛，这个存在于斯辛尔建立之前的古老遗迹，它本身或许就是一个未被激活的、巨大的能量调节器或者……封印基座！
“祭坛！”维里克对着希贝尔大吼，“关键在祭坛！需要能量激活它！逆转的能量！”
希贝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停止了射击，转而扑向祭坛，双手在那冰冷的黑色石头上快速摸索，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接口或能量节点。
“没用的。”齿轮眼男人的声音依旧平静，“‘锁匠’早已逝去，他的‘工具’也早已锈蚀。你们找不到启动它的‘钥匙’。”
他说的没错。希贝尔摸索了一圈，祭坛浑然一体，没有任何明显的接口或符文可以被现代能量激活。它就像一块真正的死物，沉寂了无数岁月。
而上方的幽紫漩涡已经越来越清晰，隐隐约约，仿佛有什么巨大而扭曲的阴影正在漩涡的另一端蠕动，试图跨越那最后的界限。恐怖的低语声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比之前在圣殿听到的更加清晰、更加亵渎，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贪婪和恶意。
维里克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低语侵蚀，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紫色的幻影。怀中的碎片灼热得几乎要融化他的胸膛。
钥匙……钥匙……
他猛地低下头，看向怀中那块幽紫的晶体碎片。
它就是钥匙！不仅是打开“门”的钥匙，或许……也是启动这个古老祭坛的钥匙！“窃影”的能量，既然能污染动力核心，为何不能……激活这个与之对立的古老装置？关键在于“逆转”！不是提供能量，而是……将即将涌入的能量，导向这里！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希贝尔！让开！”维里克嘶哑地吼道，他踉跄着冲向祭坛。
希贝尔惊愕地回头，看到维里克脸上那种混合着绝望与决绝的神情，下意识地侧身让开。
维里克冲到祭坛中心，站在那本依旧在疯狂翻动的古籍旁。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怀中那块灼热的碎片，狠狠地按向祭坛中心那个代表“平衡”与“循环”的符号凹痕！
“以汝之力……导汝之灾……归于沉寂！”他咆哮着，将刚刚从古籍中领悟到的、以及自身对空间和能量所有的理解，混合着坚定的意志，全部灌注到这一按之中！
轰——！！！
碎片与祭坛接触的瞬间，并非爆炸，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法则层面的轰鸣！
祭坛上那本疯狂翻动的古籍骤然静止！所有的书页在同一时刻定格，上面那些古老的文字和图阵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亮起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芒！
整个黑色祭坛仿佛从沉睡中苏醒，表面浮现出无数复杂而精美的、流淌着微光的能量纹路！那个“平衡”符号更是光芒大放，产生了一股强大的、针对上方幽紫漩涡的吸力！
原本正稳定形成的幽紫漩涡猛地一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漩涡另一端传来的、充满贪婪和恶意的意识波动，第一次出现了惊怒交加的情绪！
“不可能！”一直冷漠平静的齿轮眼男人，第一次发出了带着明显情绪波动的声音！他那双旋转的义眼死死盯住发光的祭坛，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古老的抑制器……竟然还能被‘污秽之钥’逆向激活？！”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要做些什么阻止。
但已经晚了！
祭坛产生的吸力与上方漩涡的扩张力形成了短暂的僵持。而被作为“钥匙”和“导流管”的碎片，正处于这两股恐怖力量交锋的中心点！
维里克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碎了。他既是仪式的发动者，也是能量传导的媒介。碎片疯狂地汲取着从漩涡中被强行拉扯过来的窃影能量，再通过他的身体（更多是精神联系），灌入下方苏醒的祭坛。
祭坛的光芒越来越盛，白色的光芒甚至开始反过来侵蚀、净化那些被拉扯过来的幽紫能量！
“不——！！！”漩涡另一端的存在发出了无声的、却震彻灵魂的咆哮。
僵持被打破了。
幽紫漩涡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剧烈地扭曲、收缩，然后在一阵无声的能量风暴中，猛地向内坍塌、湮灭！只留下一片混乱的能量余波和那股意识不甘的、迅速远去的怒吼。
而祭坛在吸收了最后一股能量后，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那古老残破的模样，只有中心那个符号，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白光。那本古籍哗啦一声合拢，封面上的凹痕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啪嗒。
维里克怀中的那块碎片，在完成了它的使命后，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然后悄然碎裂，化作一撮毫无能量的灰色粉末，从他的指缝间滑落。
他脱力地瘫倒在祭坛上，意识模糊，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全身无处不在的、仿佛灵魂被抽空般的剧痛。
成功了……暂时……
他勉强抬起头，看向裂缝边缘。
齿轮眼男人站在那里，沉默着。他脸上的金属面甲看不出表情，但那双缓慢旋转的齿轮义眼，却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聚焦在了维里克身上。那目光中，不再仅仅是冰冷和审视，而是多了某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东西——是惊讶？是探究？还是……一丝被打破计划的愠怒？
他没有再出手，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审判者，等待着什么。
希贝尔冲上前，扶起几乎虚脱的维里克，警惕地盯着上方的齿轮眼男人。
空洞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能量余波引发的细微嗡鸣和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维里克感到脚下的祭坛，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绝不应该出现的……震动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祭坛的更深处，因为刚才那场能量的剧烈冲突，而被惊动了。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再次响起了那断断续续的、属于这座钢铁都市的“机械低语”，但这一次，低语的内容让他浑身冰凉：
【警告……核心动力塔……能量水平异常骤降……稳定系统过载……底层结构应力失衡……城市级平衡协议……失效……】
【……检测到未知古老能量脉冲……来源：深层地质结构……与城市基底产生共振……评估：结构性崩塌风险……极高……】
维里克猛地看向希贝尔，从她同样惊骇的眼神中，确认了这不是他的幻觉。
他们阻止了“门”的打开，阻止了那个恐怖存在的降临。
但是，他们似乎……捅了一个更大的娄子。
斯辛尔这座庞大的钢铁都市，它的平衡，被打破了。
齿轮眼男人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仿佛预言般的平静：
“看，这就是打破‘秩序’的代价。”
“齿轮，开始崩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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