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楚云天。
那你呢。
“我,”楚云天笑了一下,“我来同他对峙。”
大不了再走一次悬剑城旧路。
但这次,毋庸那般巨大代价,他们灵力交换过、楚云天自有办法。
“我他祖宗的看你是不知道几斤几两了,”楚云天甩出繁逾步步走去,“你有本事连我都揍。”
“我让你们躲得其实不是暴走的齐传铮,”晏弦终护着人后退,“是……”
全开的楚云天。
能与神界交锋二十多日的楚云天。
能从神界手中保下风州的楚云天。
即使疲惫,即使灵力亏损,即使劳累。
齐传铮全开屠杀是真的能重现悬剑城乱象。
楚云天下了军令,所有杀出重围的,跟着晏弦终,去月州休整。
齐传铮,他来收拾。
陪你一同杀尽神界也好,与你一起陨身在此也罢。
宗门事务甩嵇揽琛与大长老,此处事务甩晏弦终与宁霄他们。
而他,来带他的齐传铮,回家。
齐传铮没有神智的时候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上限。
越是识海激荡,他越是烦躁不安。
而楚云天,默然看着他掀起灾厄般的屠戮,先只是助他一臂之力。
齐传铮杀遍界晷残余部众,他才自闭视觉、上前温柔的搂过人。
“好了,小齐,打完了。”
“你乖,我们胜利了。”
楚云天为他遮住了那些腥风血雨,以自身所剩无多的灵力为他安抚着躁乱不堪的神识。
“齐传铮,是我,楚云天。”
“你醒醒,好不好,我带你离开?”
“你看看我,你认不认得我?”
齐传铮被他擒了双手搂在怀中,难安的在他薄甲上蹭来蹭去。
楚云天会意,叹了口气带着他避到了安全的地方,解了领口纽扣。
……他要把自己的灵力喂给齐传铮。
在无人看见的风中,楚云天抱着齐传铮慢慢跪坐到地上、轻轻托着人枕到了自己肩头。
他繁逾还在手中,齐传铮的述心也是。
这个拥抱如同那日齐传铮在擎山柱下找到他。
不同的是,这次趴在肩头的人,轮到了齐传铮。
“小齐,”楚云天轻声,“……认我吧。”
齐传铮的虎齿刺破他颈侧血管的时候,他恍惚听见了那许久不曾响起的二胡弦音。
我心中的爱人,你不要太急离开我。
我们再多爱几世,好不好?
我是凡夫俗子,我心中欲念庸常;
我只要我的你,风姿绰约、风华无限。
楚云天闭上眼,灵力在流失、抱紧齐传铮的手却冰凉依然稳稳扶着人不松不放。
“……小齐。”
他笑了一下,细细的咀嚼着第一世自己亲自取得名字。
传道授业,铁骨铮铮。
很久了。很多年了。一世世轮转,因果混沌不堪、早已缠的他们无喘息余地。
但那又如何,他会亲手扯烂丝茧、送他的齐传铮一个自由。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是我在最危难的时候遣你去为我奔波忙碌,是我在最动辄便生死不明的时刻仍让你远离我身边。
是我亲手抓住你又推开你,也是我跪在鬼界求轮转也要与你再续未完之意。
我不善表述,但我无比确信自己爱你。
你听我说的苍白寡淡,但我会一次次向你证爱明邸。
你那日问我,若悬剑城再来一次,我会如何做?
挖了你眼是逗你玩的,但再带你走一次是真的。
齐传铮,看看我吧,我一直在你身前、身后、身侧,我在你能看见的每一个地方;
我呼唤你确认我在这里,我告知你我会一直为你托底。
……只要你别留下我一个人。
求你。
只要你再看看我。
我许诺,我再也不让你空无一人。
楚云天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齐传铮的灵力在慢慢平静。
又或者是,他为齐传铮流了太多血,神识已经不清醒。
但没有关系,这次就算是身死道消,他也不会再放开他的爱人。
楚云天恍然想起了太多。
是寒涧那个落在他唇上的吻。
是擎山柱下那个接住他的拥抱。
是妖界那个扶住他的爱人。
……太多了。
好像只要有这么个人,就可以陪他走过无数生死时刻。
所以他可以放心的把事务暂时交与他的师兄,而来接他的爱人回转。
那些一遍遍印刻在他心底的过往在浪浪天风中飞旋成灵海,裹挟着他的思绪与心识、萦绕于魇阵之中。
而他固执的抱着那个在自己怀中汲取着自己生命力的人,脊背一丝一毫不弯不折,即使自己痛的眼前发晕发黑。
是他自己生生从识海剥出灵力注于血脉之中,任齐传铮吸食。
如果我的血能让你醒转。
如果我的灵力能让你镇静。
楚云天几乎抱不住自己怀中沉重的人,却仍支撑着自己、似要撑起他们来来往往百年无声恩怨。
直到有人轻拍他的肩。
他恍然抬头,一片空茫中,不知何时已飘下细细的雨丝。
濯洗着,遮掩着,一切是非。
他跪坐的太久,腿已有些发麻。
那个拍他的人轻叹一声,蹲下身为他与齐传铮蔽住了风雨。
“我如不来,你都无力带他回去,你们要在此耗到何时?”
“不是说让你带人去月州吗?”
楚云天问的低声,但也确实再不能保持安稳如山。
“交与程亦明和宁霄了。”
晏弦终一手揽一个,不顾衣摆被冲的泥泞,捞起了他二人。
“我也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路上这人居然还笑得出来,“放着谢林芸和长歌不管,折返来救你们。”
“不从军令。”楚云天面无表情,“你想挨罚?”
“这时候就别和我倔强了。”晏弦终把他往伞下带了带,“你们俩没我,是真准备双死在云州。”
“不至于。”楚云天低声,“小齐应该一会就醒了。”
“你,”晏弦终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是叹了口气,“你就仗着我放不下心于是会回来管你吧。”
看个路的一瞬间,再回头楚云天居然不知道晕了还是睡着了。
能撑到确认齐传铮安全,他才敢倒。
至少师兄在……会没事的吧。
事实证明幸好这人来了。
月州有偏僻的仙门世家接纳了他们,虽说骨醉宫与天恒宗不对付、但月州有些小的还是明辨事理。
晏弦终给他们带回去也是力不从心,把谢林芸唤来诊脉便自己坐到了一边调息。
“不太好。”谢林芸摇头,“程亦明呢,丹修能当医修用,叫过来先看看能不能弄醒一个。”
程亦明没来之前,齐传铮先醒了。
楚云天说的没错,齐传铮自己就能醒。
有楚云天的灵力中和,压制重瞳虽然难、但不是完全毫无可能。
“醒了?”晏弦终站起来,走到他床边,“你感觉怎么样。”
“晏……”齐传铮识海还有点晕,晏弦终索性坐下扶住他:“我给你俩带回来的。要抱安全了慢慢抱,知不知道刚打完仗的战场上多危险?还下着雨?”
“谢了。”齐传铮靠在他怀里,低下头就是人宽阔结实的胸膛,“……你没穿外袍?”
“湿了。”晏弦终松开一只手探他灵穴,“我真的不想骂你们两个。我像那个操心的娘。孩子不听话给我推开,我又叹口气回去捡人。”
“……”齐传铮并不想与他争辩什么,说话难听点就难听点吧毕竟确实如果没他、他们俩都得殒身云州,“楚云天呢?”
“谢林芸说他有些风寒。”晏弦终摇头,“你能起来吗?我如果再要照顾他,忙不开,许多事务等着对接呢。”
“我能。”齐传铮强撑着扶着他站起来,眼前还有点发晕,“我去看看他。”
晏弦终叹了口气,看齐传铮喘那样到底不放心:“我扶你去。”
他们去隔壁屋的时候,程亦明在和谢林芸争论能不能用药。
谢林芸:我在医堂帮过,耳濡目染,你听我的。
程亦明:我是正儿八经考核甲等的,我了解师兄,你听我的。
“甭争了,”晏弦终搀着齐传铮在旁边坐下,“传音宗门,问个医修。”
易云荷他们不敢问,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人司空绪陨身的事儿;其他人医术还不如晏弦终,于是挑挑拣拣,决定联络医堂长老。
他们倒也有随队医修,只是让他们遣去照顾生民了。
医堂长老传音尚未联通,一名小医修怯生生站门口敲了敲门:“……可以让我试试吗?”
齐传铮抬眼看去,觉得他有几分眼熟:“谁唤你来的?”
“宁师兄。”小医修慢慢走进来,“我们见过的。我叫,许清琳。”
齐传铮想起来在哪见过他了。
当时跟着楚云天当助教,罚过任如,他传纸团的小弟子就是许清琳。
司空绪她们对接楚云天,许清琳就一直默默无闻、跟在宁霄和任如身边。
……想来是任如陨身后,宁霄暂时不需要,于是唤他来帮楚云天。
“试试吧。”程亦明给他让了路,“玉令。”
许清琳摘了令牌,晏弦终接了,进去浮空堂一看、基本都对的上。
他还有宁霄签的条子,说知晓师兄事务繁杂传音未接不多叨扰,若有需要可用许清琳,他一力担保、出问题向他问责。
“这个语气,”晏弦终收了条子,“还真是楚云天带出来的人。”
许清琳得了许可,先是走到齐传铮身边:“我可以先为他施诊,你们看看和你们的诊断能否对上。”
众目睽睽之下,齐传铮伸出手,由他搭脉。
许清琳到底也是乙等弟子,医术能与易云荷一较高低。
晏弦终对他的技术放了心,让道允许他查探楚云天情况。
许清琳仔细诊了脉又看了人颈侧的伤口,舒了口气:“无碍。风寒。还有失血、劳累、灵力亏损。我们医修有现成丹药,想来师兄你们也有,代宗主歇几日便好。晏师兄,随我听方。”
晏弦终点点头,站起来顺便把谢林芸带了出去。
“那,”程亦明看他们都走了,“哥我也出去了?有需要向我们传音。”
齐传铮点点头,挪到了楚云天床边。
他其实记得尸山血海中那个拥抱。
当时他是行动不受控制无法表述,意识却是无比清醒。
他难耐的蹭楚云天怀里本意是人给他点灵力他好调和,鬼知道楚云天居然直接敞了衣领把颈侧心脉暴露给他。
于他而言,楚云天是与他灵力交换过的血灵蛊,直接喝人血确实比灵力安抚更简单粗暴但行之有效。
但当时面对那样失控的齐传铮,楚云天不怕直接被吸干吗?
他对齐传铮就信任到如此地步,把自己最脆弱的灵穴就那样卸了防备一坦无余?
是只对齐传铮如此,还是若不是齐传铮而是别人、亦如此?
齐传铮不得而知。
只记得那样强弩之末的楚云天,如同第一面便接住了他般,再次抱紧了他。
不过第一面楚云天撒手了转而和人坐桌子边上聊、而这一次,楚云天却是搂紧了就再痛再意识迷离都不肯松开。
即使生取修为会让自己陷入魇境。
即使楚云天不喜欢被咬脖子,说那地方是软肉真的会疼。
他们之前抱着缠绵的时候,楚云天就让他要咬咬肩膀或者胳膊,不许咬脖子。
一来衣服虽高领、被看见异常终归不好;
二来楚云天反身咬过,齐传铮认得疼,所以歇了心思。
他不是那种只想与人取乐却让人难受的人。
床边有放鞋子的木阶,极低,齐传铮就坐在上面,转过身去拉楚云天的手。
“你太累了,好好歇歇吧。”
谁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齐传铮抬眼,是谢林芸。
“师兄也不是全能的。”她说的很平静,“我来同你交代些事儿。”
“好。”齐传铮点头,慢慢站起来坐到桌边。
谢林芸在他这半分没客气,自己拽了凳子说坐就坐下。
齐传铮环顾屋内,顺便等着看她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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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二泉印月》,华夏民族乐团。
别看这时候还有晏弦终救,后面他死了齐传铮想吵嘴都没人吵。好歹现在还有个师兄在后面托着。没他了他俩就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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