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传铮在原地怔了好久才转向一边沉默的齐訾夜：“你说……我该去哪里？”
“天大地大，处处是家。”齐訾夜抱臂，声音不冷不热，“当年初代界主被逐出人界，不也是创下了巫界。”
齐传铮沉默，对于目前仅仅只有十六岁的他而言，目前所正在经历着的所有事情，都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一时间让他完全难以理解和接受，甚至觉得哪不是很对劲。
看着迷茫的齐传铮，齐訾夜摇了摇头：“罢了，我再帮你一次。我会找到知风，把宋子吟和宋家人交给他。还有大长老，昭明谷这一切终究还是要交给大长老打理。你的命数我不可强行改变，我能帮你但不能帮你太多，拿好这个储物灵戒，我们边走边说吧。”
齐传铮确实是有很多问题想问。见齐訾夜开了口，他便也不遮掩：“前辈，那我们可能要走一路打一路了。月州人……为什么要袭击光州……”
你又为何要帮我。
“你不知道吗，人界界主要换届了。现在的界主我没记错的话是云州人吧，下一届最有希望的就是光州和风州。轮了几届都没轮到月州，人家当然有意见。”齐訾夜想了一想，“嗯，还有，我也算不上你前辈，我才十五岁，巫界的寿命与你们人界是类似的。你就直呼我名齐訾夜吧，现在的巫界界主是巫界少界主的师傅，而我是少界主的亲眷。”
齐传铮不由得转过头多看了两眼这少女，原来她才十五岁，难怪身形看着这么小。
“六界，神仙人鬼妖魔，这你知道的吧。”齐訾夜继续说，“人飞升而成仙，仙大成而上神，人死后化为鬼，鬼遇植物或动物而成妖，妖大成或人堕道则成魔。”
齐传铮点头：“这我知道。巫界独立于六界之外，血脉混杂，多修蛊术、秘术等六界瞧不上的，同时也是六界驱逐出来之人所逃往的避难所。”
“对。所以我一开始并没有说建议你上巫界，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我保你到主城，你也只有被暗杀的命。巫界只收留凭自己努力一步步走进来的流民，不接收任何走捷径、投机取巧之偷渡者。”齐訾夜接道，“不过你的瞳仁，生来就有紫色流光？”
“我不知道我的身世，”齐传铮摇头，“我是四岁那年被捡到宋家的。之前的生活我没有印象，我有印象的是四岁的时候许夫人端上的一碗鲜笋汤，她说以后我就是她的孩子了。”
齐訾夜思忖，但终究没开口，只是半晌才说：“巫界上一个界主，现在界主的父亲，曾有过一个私生女。巫界不论血脉只讲实力，那女孩在界主争夺战里没有厮杀出来，四强时遇到的对手实力太过于强大。只要赢下四强她就可以与现在的界主面对面了，只差那一战。当然她输的也不冤，决赛时那人和现界主打的真的是相当惨烈，若不是现界主稍年轻几岁拼到最后多一口气力一刀指上他脖子，他也不会主动认输。”
“至于为什么他没有名字？他现在在密机阁做阁主，姓名被隐去了。女孩战败之后本可以在主城封女官，做一个主城城主，但是她没要，下人间游玩了。”
“她的眼睛……也是使用法力时，会有淡淡的紫色流光。”
齐传铮听完这段秘辛若有所思。若这么说起来，论起辈分，确实对的上。而且他与副界主都姓齐，这是巫界主城的大姓。
主城有几个大家族他还是稍微了解一些的，齐家，卫家，宁家，这三家一直在主城屹立不倒。
“你的意思是……你来帮我可能是因为我与你们巫界有关？”
齐訾夜点点头又摇摇头，顺手一道法诀把一名意图偷袭的月州修士抹去：“世上那么巧的事应该也不多。我只是看见你的眼睛，想起沈先生和我说的这段故事。前面，大长老家到了？”
“是这里。”齐传铮看了看四周，“大长老与知风去取本命灵石了，应该还需往前走走。我知道我该去哪里了。齐……我还是称呼你为少副主吧，我想去人界游历一番，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这也不错。”齐訾夜环顾四周注意着有没有偷袭的修士，“我原以为你会想去拜个宗门潜心学习或去寻一个大家挂一个外门，又或者去鬼界、妖界寻找你族人的灵魂，现在看来你想在人界游历的话，那我再叮嘱你几句。”
她伸手，指向一个方向：“从这走，往前会出光州，隔壁是云州，云州素以仁和友爱为主，你去云州不可四处寻衅滋事。”
“从这，”她换了个方向，“是长海方向，长海下是海妖一族聚居的地方，要过长海可能会遇到伺机抢劫的，把它们打服还是拿钱保命，看你。”
“这儿呢，是色宁雪境的方向，雪境我了解的不是很多，但是似乎有一位魔王在此占山为王，到现在也没人能把山抢回来。”
“还有这里，越江方向，越江最近正好在筹办一个仙侣大会，应是再过俩月春末夏初举办，昨日已有人上巫界商讨是否参会，但是具体如何去办，毕竟我只是少副主，连少界主都没能得到相关的信息。”
“仙侣大会？”齐传铮注意了一耳朵，“这名字取得，好直白。”
齐訾夜仔细的将她所知道的向齐传铮讲了一通。末了，在放着灵石的祠堂内找到大长老时，齐传铮惊讶的发现，有些人的本命灵石，居然没有灭。
“宋家命不该绝。”知风垂眸，“交与在下就好。”
“你离开昭明谷外出看看也是不错的。”大长老抬起手，抚上小辈的脸侧，“谷内一切善后，你不要回头看。”
他闭了闭眼，齐訾夜借口出去看看有没有月州余孽把空间留给了三人，知风又说要去查看宋家，此时偌大的祠堂内，只有一老一少。
齐传铮抬头看着一片晦暗的灵石。大长老抬手，取下了属于他的那一颗。齐传铮压着心中的不舍，低下头半跪在大长老面前：“求大长老给我留个念想，在这石上替我刻个字。”
毕竟，昭明谷，是他的家啊。
“在这石上刻字本应待你弱冠，”大长老扶住他，“孩子，你先起来。”
齐传铮这半日所有的难过都在此刻爆发，他抱着大长老的袍子滑下去瘫坐在地上，哽咽着，哭着，最终泣不成声。
他没有家了。他要去面对未知的一切了。
不知还要几年，他才能再见到宋家人，再回到昭明谷。
可他必不能一生困于此地，他还有很长的路要一步步走来。
大长老指尖凝成法刃，齐传铮抬起头，他本以为大长老会在此时为他取字，但大长老只是在石上刻了个“齐”。
“那些虚假的，明德谨顺恭敬，我都不强加于你。”
“我只祝你此一去，永记本心，你要记得你是十六岁那年敢于走进人界的齐传铮，你要记得你是……”
说是游历，但他此去究竟是为了什么，谁都明白。
“四年后，若我还未陨身，你回来，我亲自为你及冠。”
那一刻，齐传铮仿佛看见又回到年轻时意气风发的大长老。他已经老了，那么，自己就带着他的期盼，走出去吧。
齐訾夜和知风回来。知风说，他们会护送齐传铮，杀开外面守着的月州修士，送他一条生路。
大长老转身，移开墙下高台上的桌案，取出一把长剑。
“此剑无名，为历代镇谷之宝。孩子，拿好它，它的名字，交由你来决定。”
齐传铮郑重的接过它，青铜剑虽锈迹斑斑也未开刃，但齐传铮觉得它似是藏在了某种封印之下。
大长老又拿出一个储物灵：“里面有一些金银钱宝，还有谷内代代相传的古籍，和一些丹药、几身衣服、一些普通武器等你用的上的东西。你且收好。”
若我无碍，你要常与我传音信报平安啊。
几人又说了几句，齐訾夜眼看天色将晚，知风与她都不好在谷内久留，便与大长老告别后，护送着齐传铮，离开了祠堂。
齐传铮回头时，在如血的霞光与晚风里，他看见大长老见他回头便笑着又向他摆了摆手，随后一道劲风，关上了祠堂沉重的木门。
他没有再回头，和二位前辈一起，看向围上来的月州修士。
齐訾夜挥袖变出一柄长剑：“看好了，我且教你几招步法。”
她是从血海里杀出去的少副主，才不是仅仅靠与界主的关系便上位的小娇花。界主在外征战四方，后方作乱便皆靠她一手平定。若不是她能与界主打的有来有回，他又怎会选择她作为未来的副界主？
明明一个领域法术就能解决，但为了教他，她选择了最浪费时间的打法——这一个个砍要砍到什么时候啊！
齐传铮目不转睛的看着。看她一招一步，足尖轻点之时身似飘燕，银光挽成漂亮的剑花，一转便是一串血光。
他拿起刚从大长老手中接过的无名剑，试着转了几下。那剑与他竟是极为契合，待齐訾夜撤身他便仿着她的步伐上前，竟也能学的有模有样。
“注意敌人偷袭！”齐訾夜在后面指点他，“左边再斜一点，没关系的，可以借势保保持平衡……手腕向外转，用剑尖划过要害……”
他在下面看着时觉得十分轻巧，但真的面对上敌人，他还是几个回合便渐渐力不从心。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面对的是如此多人，一波一波络绎不绝。
他攻势放缓的时候，忽听得后方传来梵音。
是知风，长杖点地，口诵梵音。
从他口中落下的每一个字符化作金光法印，竟一字一字连成一条锁链，将齐传铮与敌人分开。
锁链如巨蟒般越盘旋越多，少顷，知风法杖点地，锁链运转，如迅雷霆霓，一瞬绞杀一片。
“阿弥陀佛。”
知风一边说着罪过，一边平静的念颂着梵音。
齐传铮挺剑而起，配合着知风寻找漏网之鱼。
齐訾夜收了剑，双手掐动法诀，领域法术在无边无际的寂夜展开，带着冰冷呼啸的凌风。
待圆月重新悬上天际之时，四野已是一片清平。
“走吧。”知风上前，仿佛刚才没有这一场惨烈的争斗。
三人走出昭明谷，知风拱了拱手：“我还需回去料理宋家的事。”
“代我转告大长老，”齐传铮坚定的看向他，“待我历练归来之时，我定要月州人付出代价。”
“好。”知风点了点头，“待你历练归来之时。”
待我再遇见你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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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修2024.12.23。
二修2.25.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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