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师城，这座丝路北道上的重镇，再次成为了东归商旅们舔舐伤口、调整喘息的中转站。
刘备、公孙瓒等人率领的残破队伍抵达时，引起的震动不小。
他们出发时浩浩荡荡，归来时却货物稀疏，每个人都带着一身洗不去的风霜与劫后余生的疲惫，无声地诉说着塔克拉玛干沙暴的残酷。
在车师，他们进行了长达半个月的休整。
损失的详细账目被计算出来，触目惊心。
刘备联盟此次西域之行，前期在于阗的盈利几乎全部折损在了沙海之中，
带回的货物价值仅能勉强覆盖最初的本钱和一路开销，若算上折损的人手和驮马，实则算是略微亏了。
不过这是从他们在车师出发时开始算，若是从开封出发时开始计算，还是有赚的。
加上他们返回开封的时候肯定也要进一批货物回去销售，总体来说这次西域之行不会亏本，只是没有在于阗时预计的赚那么多了。
公孙瓒的情况稍好，他的皮货和烈酒利润较高，但同样损失惨重，所得远低于预期。
然而，无论是刘备还是公孙瓒，都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沮丧。
财富固然重要，但这一趟西域之行，他们收获的远不止金银。
刘备清点着所剩无几的货物和那份记录着与于阗小矿主们协议的羊皮卷，对关张和刘璋、张朱说道：
“此番虽折损钱财，但我等在于阗立足，与天师道结缘，更历经生死，看清了人心，摸清了西域的门道。
这些，皆是未来之本。”
他的目光中少了些许初出茅庐时的急切，多了几分沉稳与深远。
公孙瓒则更加务实，他利用在车师休整的时间，迅速处理掉带回的剩余货物，并开始重新招募人手，补充驼马物资。
沙漠的生死经历让他明白，一支可靠且经验丰富的队伍，比单次的暴利更为重要。
休整完毕后，各路商队补充足够的中原畅销的货物，便陆续踏上了返回中原的最后旅程。
相比于西行时的憧憬与躁动，东归的队伍大多沉默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仿佛每个人都在这场跨越万里的跋涉中，被磨去了些许棱角，沉淀下一些东西。
……
开封城西的官道上尘土飞扬，往日里便车马络绎的城门内外，今日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守城的兵卒不得不加派人手维持秩序，无数目光齐刷刷投向官道远方——那里，一支庞大的驼队正伴着悠扬的铃声，缓缓行来。
“回来了！是从西域回来的颜氏商队！”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有翘首以盼的商号伙计，有等着看新鲜的市井百姓，还有穿着青色袍服、腰佩铜印的市舶司官吏，都奋力往前挤着。
为首的驼队格外惹眼，数十峰骆驼组成的队伍蜿蜒如长龙，驼背上满载着捆扎结实的货物，覆盖着防尘的油布。
队伍前方，一面猩红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一个斗大的“颜”字。
队伍还未完全抵达城门，便有十几个精壮的护卫率先小跑而来，动作利落地清开道路。
为首的护卫头目身材魁梧，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正是颜良麾下得力干将周庄。
“让一让！颜氏商队入城，闲杂人等避让！”
周庄声如洪钟，挥手示意人群后退。
他身后，商队的伙计和驼工们开始引导驼队有序入城，沉重的驼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引得围观者阵阵惊呼。
“这得有多少货啊！你看那骆驼驮的箱子，沉甸甸的，里面肯定是于阗的美玉！”
“何止玉石！我听说西域的香料运回来能卖十倍价钱，颜老板这次怕是要把西市的香料行都搅动一番！”
“啧啧，还是人家颜东家有本事，当年能领兵……，如今经商也这么厉害……”
有人话说一半，意识到不妥，赶紧收声。
议论声中，一个身着锦缎长袍、面容方正的中年男子骑着一匹神骏的河西健马，缓缓而来。
他头戴镶玉幞头，腰间系着玉带，气度沉凝，正是颜氏商行的主人颜良。
他刚至城门前，早等候在旁的市舶司判官便拱手迎了上去：
“颜老板一路辛苦！此次西行，想必是满载而归啊？”
颜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翻身下马，抬手回礼：
“托陛下洪福与都护府照应，还算顺遂。
货物清单已备好，劳烦判官大人查验。”
说罢，示意身后的账房递上文书。
他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自得——这开封城门的喧闹，都是为他而来。
不远处的茶摊旁，三个身影正凭栏眺望。
为首的中年人身穿半旧素色长衫，面容温和，正是刘备；
他身旁的红脸大汉一袭洗得发白的绿袍，丹凤眼微眯，正是关羽；
最外侧的黑脸汉子膀大腰圆，穿着粗布短打，手按腰间的酒葫芦，正是张飞。
“大哥，你看颜良那排场！”
张飞指着城门下方，眼睛通红，声音里带着几分复杂，
“好家伙，这骆驼队，望不到头！”
刘备轻轻摇头，目光落在那些覆盖严实的货物上，语气平静：
“三弟，西域路途艰险，能平安带回这么多货物，确实不易。
颜氏商行此次西行，声势更胜以往。”
关羽微微颔首，沉声道：
“大哥说得是。颜良此人，行事愈发稳健。
我等此次虽亦有收获，但根基尚浅，还需沉淀。”
张飞咂了咂嘴，刚想说什么，却见城门另一侧又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几匹快马奔来，为首的骑士来到颜良面前躬身行礼：
“东家，府里已经备好接风宴，另外，官府那边有信使传来口信，希望您得空时能过去一趟，商议下次商队护卫及通关事宜。”
颜良点头：
“知道了，先把货物入库，派专人看管，不得有误。”
“是！”
看着颜良被众人簇拥着离去，张飞忍不住嘟囔：
“风光是真风光……不过咱们‘桃园义舍’这次也算没白跑！
虽然沙暴折了本，可之前在于阗、车师赚的，扣掉损耗，总归还是比从开封带出去的本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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