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听到刘备的自称眼神动了一下。
他抬头看着大哥近乎失控的状态，心中忧虑更甚。
他知道刘备素来隐忍，但今日之辱，实乃平生未遇。
加上张飞重伤、兵困城下、求援的屈辱，
多重打击之下，便是铁人也难承受。
他张了张嘴，想劝慰几句，
但看到刘备那择人而噬的眼神，终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云长……”
刘备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得吓人，
“传令下去！今夜……加强戒备！
尤其是靠近乐成城的西、北两面！
潘虎那厮狡诈，难保不会趁我……趁我士气低落前来袭扰！”
他总算还保留了一丝理智，下达了加强戒备的命令。
“是！”
关羽立刻领命，转身出帐安排。
然而，刘备自己却被那滔天的愤懑压制住了心神。
他挥退了帐内侍从，独自对着摇曳的灯火，胸中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越烧越旺。
他一遍遍回想着潘虎的羞辱，越想越恨，
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竟浑然忘了自己刚刚下达的戒备命令，
更忘了去亲自巡视营防，督促落实。
他沉浸在自己的屈辱和愤怒中，将整个军营的安危抛在了脑后。
致命的疏忽，在极度情绪化的这一刻，悄然埋下。
关羽虽忠实地执行了命令，派出了几队哨兵在营寨外围游弋，也加强了营门守卫。
但整个大营弥漫的疲惫、绝望和主将心绪不宁带来的无形松懈，如同瘟疫般蔓延。
那些哨兵，经历了连日苦战和巨大的伤亡，早已是惊弓之鸟，精神高度紧张却又极度疲惫。
在这死寂寒冷的后半夜，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警惕性不可避免地下滑。
子时刚过（约23点），正是人一天中最困倦的时刻。
“咻——嘭！”
一支尾部燃烧着火焰的鸣镝火箭，如同地狱的信号，骤然撕裂了乐成城西的夜空！
那尖锐的破空声和刺目的火光，瞬间惊醒了部分沉睡的士兵！
然而，不等哨兵示警的铜锣敲响！
“杀啊——！”
“踏平刘备大营！活捉大耳贼！”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平地惊雷，毫无征兆地从西、北两个方向，
距离营寨不足百步的黑暗中爆发！
紧接着，是无数火把被同时点燃，如同燎原的鬼火，瞬间照亮了大片区域！
火光下，是潘虎亲自率领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精锐甲士！
他们行动迅捷如风，显然早已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极近的距离！
“敌袭！敌袭！”
凄厉的报警声终于响起，但为时已晚！
潘虎一马当先，身披重甲，手持一柄沉重的开山巨斧，
脸上带着残忍而兴奋的笑容，目标直指刘备中军大帐方向！
他麾下的士兵如同饿狼扑食，一部分人疯狂地用巨斧、撞木冲击着本就简易的营寨木栅；
另一部分人则如猿猴般敏捷地翻越障碍；
还有弓弩手在火光掩护下，向营内惊慌失措的人影射出密集的箭雨！
“噗嗤！”
“啊！”
“快起来！敌人杀进来了！”
“我的腿！”
营寨西、北两面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
许多士兵刚从睡梦中惊醒，甚至来不及披甲持械，就被冲进来的敌军砍翻在地！
营帐被点燃，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惨叫声、兵刃撞击声、战马惊嘶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乐章！
“大哥！敌袭！是潘虎！”
关羽如同一道青色闪电，撞开中军帐门冲了进来，手中青龙偃月刀寒光四射。
他刚才正在附近巡视，反应最快。
刘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激灵，瞬间从愤怒的深渊中清醒过来！
巨大的恐惧和懊悔如同冰水浇头！
他猛地站起，抓起案上的双股剑，脸色煞白：
“快！快挡住！保护翼德！”
来不及多想，刘备和关羽冲出帐外。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胆俱裂！
西、北营区火光冲天，人影幢幢，
己方士兵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被分割包围，惨遭屠戮！
潘虎那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中格外醒目，巨斧挥舞，
如同砍瓜切菜，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潘虎狗贼！休得猖狂！”
关羽怒发冲冠，丹凤眼圆睁，一声暴喝如同龙吟，震得周围火光都为之一颤！
他倒拖青龙刀，化作一道青色旋风，直扑潘虎！
“来得好！关羽！某家正要会会你这厮！”
潘虎毫无惧色，反而狂笑一声，招呼亲兵围殴！
本人也抡起开山巨斧，带着千钧之力迎向关羽！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耳膜的金铁交鸣巨响！
青龙偃月刀与开山巨斧狠狠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胯下战马都嘶鸣着后退数步！
关羽只觉一股沛然大力传来，手臂微麻，心中凛然：这潘虎，好强的膂力！
绝非泛泛之辈！
潘虎亦是虎口发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被更强烈的战意取代：
“好！痛快！再来！兄弟们，上啊！”
他再次挥斧猛攻，还招呼亲兵一块儿围攻。
潘虎招式大开大合，势大力沉，专攻关羽下盘马腿！
关羽抖擞精神，青龙刀展开，刀光如匹练，将周身上下护得风雨不透，
刀法时而厚重如山，时而轻灵如燕，与潘虎战在一处，
潘虎自身实力不俗，加上亲兵助战，一时间难分胜负。
两人的激战如同风暴中心，
暂时吸引了大批敌军注意力，为混乱的营地争取了一丝喘息之机。
刘备则趁机指挥亲兵，拼死抵抗着从侧面涌来的敌军，
同时组织人手试图将昏迷的张飞转移。
他双剑翻飞，虽武艺不及关、张，
但此刻为了兄弟和残存的部下，也爆发出惊人的战力，接连刺伤数名敌军。
然而，整个营地已陷入一片混乱，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败局似乎已定。
就在这危急关头，或许是关羽的勇猛震慑了敌军，
或许是潘虎见偷袭目的已部分达到，更可能是忌惮关羽的武艺。
潘虎在亲兵辅助下，和关羽硬拼了二十余回合后，
猛地一斧逼开关羽，发出一声长啸！
“撤！”
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在潘虎的命令下，
又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恋战。
只留下满地狼藉、熊熊燃烧的营帐和无数哀嚎的伤兵、冰冷的尸体。
整个过程，从突袭到退走，不过一刻钟！
“清点伤亡！救治伤员！加固营防！快！”
刘备声嘶力竭地吼着，声音带着哭腔。
看着眼前如同炼狱般的景象，他心如刀绞，巨大的悔恨几乎将他吞噬！
是他！
是他的愤懑和疏忽，导致了这场惨剧！
然而，噩梦并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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