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完一圈,两人回到办公室。陶根生给王满银的茶碗里续上水:“满银,看了咋样?有啥想法?”
王满银掏出烟,递给陶根生一根,自己也点上,深吸一口,缓缓说道:“陶叔,不瞒你说,看了咱这儿,我心里有点底了。
罐子村那儿的土质我看了,也不差,就是工艺上差些火候,生产制度也不完善。还有这烧窑的火候把握,确实是关键中的关键。”
“对喽!”陶根生用力点头,“三分做,七分烧!今儿个不早了,你今儿跟我回家,咱爷俩喝两口,明儿就在厂里住下。
从明天起,你就跟着厂里的老师傅们上手学,从选土、和泥到装窑、烧火,都摸一遍。有啥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哎!太感谢了,陶叔!”王满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趟山西,真是来值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窑洞的窗户,暖暖地照进来,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王满银看着窗外渐渐安静下来的厂区,仿佛已经瞧见罐子村瓦罐窑重新冒出烟火气的模样。
不多时,陶根生带着王满银往村里走去。陶家在村子中间,是一座典型的山西窑洞院落,几孔窑洞错落有致,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墙角还堆着些烧窑用剩的柴火。
一进院子,陶根生就扯着嗓子喊:“他婶子,来客人了!”
屋里走出一个中年妇女,衣着朴素干净,应该就是陶婶了。她瞧见王满银,脸上立马露出热情的笑容:“哟,来客人啦,快进屋坐!”
陶根生笑着给王满银介绍:“这是你婶子。”又对陶婶说:“他婶子,这是玉厚哥家的女婿,从罐子村来的,叫满银。”
陶婶一听,赶忙上前拉着王满银的手:“哎呀,是玉厚哥家的女婿呀,快进屋,一路上累坏了吧!”
王满银赶忙客气地说:“婶子,麻烦您了。”
走进窑洞,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土炕上摆着一张小炕桌。陶根生招呼王满银上炕坐下,又喊道:“虎娃,丫儿,快过来,叫哥!”
从里屋跑出个虎头虎脑的十三四岁小子,还有个扎着羊角辫的七八岁丫头,手里还捧着个小陶猪。两人站在炕边,脆生生地一起叫了声:“哥!”
王满银赶忙从兜里掏出两块水果糖,递给两个孩子:“来,拿着吃。”
两个孩子眼睛一下子亮了,瞅瞅陶根生,见父亲点头,才伸手接过,欢欢喜喜地跑到一边去了。
不一会儿,陶婶就端着几个粗瓷大碗进了屋,放在炕桌上,有炒鸡蛋、凉拌野菜,还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肉臊子面。
陶根生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笑着对王满银说:“满银,没啥好菜,咱就简单吃点,来,尝尝这酒。”
王满银忙说:“陶叔,太丰盛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几人盘腿坐在炕上,陶根生给王满银和自己倒上酒,端起碗说道:“满银,今儿咱爷俩可得好好喝两杯,一是欢迎你,二是感谢你丈人爸当年对我大的救命之恩。”
王满银赶忙端起碗:“陶叔,您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酒过三巡,陶根生的话匣子又打开了,他放下酒碗,陷入回忆:
“满银啊,当年你丈人爸年轻,赶着牲口走驮道,常来陶村驮货。
有一回,瓦罐窑顶部突然塌了,碎砖和陶土四处飞溅,我“大”被埋在了下面,就剩一只胳膊露在外面,鲜血顺着胳膊流到地上,那地儿都染红了。
当时场面乱成一团,人都吓傻了。你丈人爸那天正好在瓦罐厂,他把牲口往旁边一拴,啥都没想就冲上去,徒手扒那些砖石。
尖锐的瓦砾划破了他的手掌,血直往外冒,寒风一吹,钻心地疼,可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顾着救人。
周围的人见他这样,也都被带动起来,纷纷上手帮忙。终于,把我“大”救了出来。多亏救助及时,我大才捡回一条命。”
陶婶在一旁接口道:“是啊,当时要不是玉厚哥,根生他大就没了,这恩情我们咋能忘哟!”
陶根生接着说:“死里逃生后,我大对玉厚哥感激得不行。
那时你丈人爸正为你二爸孙玉亭的学业发愁呢。战火纷飞的年月,本地学校都停办了,玉亭年纪越来越大,读书的事儿不能再拖。
你丈人爸就想到了我“大”,托人写了封信,问能不能收留玉亭来山西读书。我“大”很快回了信,让玉厚哥放心把人送来。”
王满银听得入神,问道:“后来呢,陶叔?”
陶根生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就这样,孙玉亭到了山西柳林,我“大”帮他入了学。
你丈人爸每年都来看望弟弟,每次来都带着你丈母娘准备的衣物,还有家乡的吃食。
那些年,孙玉亭在这生活安稳,书也读得顺利,后来还进了太原钢厂当工人,成了孙家几代人里第一个在外干事的。”
“再后来,孙玉亭吃不了钢厂的苦,又跑回了双水村,哎,书白读了,可惜你丈人爸十几年的心血。
回村后的孙玉亭又到了成家的年纪,闹着要结婚。
你丈人爸为了给他操办婚事,四处奔波,可家里穷,听说连彩礼都凑不齐。
又给我“大”写信,我家去打听,正好他同学贺凤英愿意嫁给孙玉亭,就问信让孙玉亭过来,安排他俩见面,孙玉亭顺顺当当成了家。”
陶根生有些醉意上头,他拉着王满银的手在倾诉。“后来,我“大”过世了,咱家因为成分问题,被批斗,两家又离得远,渐渐地就没了联系。
再后来,这瓦罐窑被收归集体,改成了陶村集体瓦罐窑,我因为有点管理经验和手艺,被村里任命为瓦罐厂厂长。”
陶婶在一旁也感慨道:“是啊,以前你丈人爸和根生性子相投,关系可好着呢,只是那时候世道不太平,才断了联系。”
王满银听着,心里对孙玉厚又多了几分敬意:“陶叔,婶子,我丈人爸就是这样老实本分的人,回去我就跟他说说你们的情况。”
陶根生点点头:“所以啊,咱们就是一家人,你这次来学习,我肯定把知道的都教给你。可别像那个孙玉亭,眼高手低,不切实际。”
王满银用力点头:“陶叔,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将来把罐子村的瓦罐窑弄出个样儿来!”
“哎,这年月…”陶根生醉眼朦胧“我“大”在时,我家的“窑”可是这一片远近闻名的大厂,我陶家祖辈就烧瓷,在柳林正街上,都有一溜门面大瓦房。
还有个占地很大的石料大窑…,黄泥做坯,黄土锰上釉…,窑温1800度,烧的佛像,净水瓶…,晋,陕,闻名…。可惜…,可惜…!”
几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天色已晚,窑洞里的灯光暖暖地照着,映着几张真诚的脸,也映着这份因恩情而延续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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