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画面里，【绞肉机峡谷】的地形，简单到令人绝望。
一条狭窄的，从上至下的单行道。
没有侧翼，没有掩体，没有任何可以施展花招的空间。
凯撒的部队出现在地图顶端，一堆扭曲的钢铁造物拥挤着，缓缓向下推进。
而沈惊焉的基地，在峡谷的最底端，渺小又无助。
弹幕几乎被幸灾乐祸的言论淹没。
【哈哈哈，绞肉机峡谷！这地图是凯撒亲爹设计的吧？】
【J.Y.大神这下真的要变J.Y.大婶了，哭都没地方躲。】
【散了散了，三分钟后回来收尸。】
然而，比赛开始。
沈惊焉的第一个操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没有让那些小人冲上去，也没有修任何防御建筑。
他选中了一个图标。
然后，屏幕上飞出了一只洁白的鸽子。
这只鸽子扑扇着翅膀，逆着凯撒大军的方向，悠悠地向峡谷上方飞去。
在充满杀戮气息的钢铁洪流映衬下，这只鸽子显得突兀又滑稽。
【？？？他在干什么？放鸽子投降吗？】
【我靠，这是什么行为艺术？临死前也要恶心对面一下？】
【凯撒：我感觉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凯撒确实觉得被侮辱了。
他看着那只慢悠悠从他头顶飞过的鸽子，脸都气绿了。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全军冲锋！”
他对着麦克风怒吼。
“碾碎他！”
钢铁洪流的速度，瞬间加快。
指挥中心里，气氛凝重。
马克总监的手心全是汗，他完全无法理解沈惊焉的操作。
林照却依旧平静，她的注意力在两个数据块之间来回移动。
一个是沈惊焉的操作面板，他的键盘敲击频率在开局后不升反降，维持在一个极低的数值。
“他在激怒对方。”林照忽然开口。
马克一愣：“激怒？这有什么用？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愤怒，会让人失去精确的判断力。”
林照盯着屏幕。
“尤其是在一条无法犯错的直线上。”
她的话音刚落，屏幕上的战局，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凯撒被激怒后下令全军突击，部队的阵型在加速中出现微不可察的脱节。
几个单位冲得太快，与后方的主力部队，拉开了一个微小的身位。
这个空隙，小到可以忽略。
但沈惊焉，却抓住了。
他那仅有的几个自爆单位，从基地的阴影中猛然窜出。
没有多余的操作，没有华丽的走位。
就是最简单，最原始的——自爆。
“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火光冲天。
爆炸的位置，不是在凯撒大军最密集的中段，而是精准地命中了那几个脱节的领头单位！
连锁反应发生了。
被炸毁的单位残骸堆积，瞬间堵死了本就狭窄的峡谷通道。
后续的钢铁洪流，被硬生生卡住了！
整个直播间，安静了一秒。
【我……我没看错吧？他用自爆兵给自己造了个人工掩体？】
【卧槽！神之一手！他把凯撒的先头部队，变成了自己的城墙！】
【这他妈也行？我游戏白玩了！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战术？】
凯撒也懵了。
他看着自己被自己人卡住的大部队，大脑一片空白。
他本以为这是一场平推，却在开局三十秒，就掉进了对方挖好的陷阱里。
而这时，沈惊焉的操作，才真正开始。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快得出现了残影。
他那几个仅有的，脆弱的侦察单位，开始了疯狂的表演。
它们利用自爆残骸形成的简陋掩体，不断地进出、骚扰，用微不足道的攻击，一点点蚕食着凯撒被卡住的部队。
屏幕上，凯撒的钢铁洪流被困在原地，空有一身力量，却被几个小单位骚扰得烦躁不堪。
它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
沈家主宅，家庭影院。
沈鸿那幸灾乐祸的笑声，已经消失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上那五光十色的爆炸和乱七八糟的画面，满脸都是看不懂的茫然。
“这……这到底在打什么啊？怎么乱七八糟的？他不是要输了吗？怎么还没完？”
柳沁端着茶杯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她同样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操作，但她看得懂屏幕右上角，那个代表在线观看人数的数字，已经突破了四百五十万。
她心里的那份笃定，开始动摇了。
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不安，再次涌上心头。
这堆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胡闹，为什么能吸引这么多人看？
……
二楼书房。
沈承文面前的屏幕上，并非游戏画面，而是一份份实时跳动的数据图表。
康叔站在一旁，表情严肃地汇报着。
“先生，直播间实时在线人数，已突破四百六十万。”
“‘J.Y.’相关词条，在全网的讨论热度，已经超过了今晚所有娱乐明星。”
“后台数据显示，‘J.Y.001号战袍’同款的搜索量，正以每分钟超过一万次的数量激增。我们的服务器，已经发出了两次过载预警。”
康叔的声音里，难掩惊叹。
他不懂游戏，但他懂商业。
少爷现在做的，已经不是玩物丧志，而是在创造一个现象级的商业奇迹。
“我们的技术顾问不懂游戏，”康叔补充道，“但他们分析，少爷是在一个必输的局面下，强行把比赛拖延了十几分钟。这种行为本身，在观众看来，比胜利更具价值。”
沈承文的注意，落在了那条代表“品牌商业价值”的评估曲线上。
那条线，在比赛开始后，经历了一个短暂的下跌，随后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开始疯狂拉升，甚至超过了第一局胜利后的峰值。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眼神深邃。
……
比赛，进入了白热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原本被预测三分钟结束的比赛，硬生生被拖入了后期。
凯撒已经快疯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比赛，而是在受刑。
对方的战术在缓慢地，精准地，割着他的肉，磨损着他的神经。
他的部队，在付出惨痛的代价后，终于清开了路障，推到了沈惊焉的基地面前。
但他的钢铁洪流，也已经被消耗得只剩残兵败将。
“赢了……终于要赢了。”
凯撒喘着粗气，双眼通红。
然而，就在他准备发起总攻的瞬间。
沈惊焉基地里，最后一个会爆炸的单位，动了。
这是沈惊焉从开局就一直藏着不用的，最后一张底牌。
它没有冲向凯撒的残余部队，而是绕了一个诡异的弧线，一头撞向了峡谷的岩壁！
“轰隆——！”
一声巨响，整个峡谷都在震动。
岩壁被炸出了一个缺口，无数碎石滚落，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堵住了凯撒的进攻路线。
同归于尽。
沈惊焉用自己最后的攻击单位，换来了战场最后的平静。
屏幕上，双方的基地，隔着一堆碎石遥遥相望。
凯撒的所有攻击单位，都在冲锋的路上被消耗殆尽。
而沈惊焉，也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基地。
平局？
所有人都以为会是平局。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鸽哨，响彻峡谷。
那只在开局时被放飞的“和平鸽”，在空中盘旋了二十分钟后，慢悠悠地，落在了凯撒的基地上。
系统判定，一方的单位，进入了另一方的基地。
【dEFEAt】
巨大的灰色单词，在沈惊焉的屏幕上，缓缓亮起。
他输了。
输给了自己放飞的一只鸽子。
直播间在经历了极致的亢奋和紧张后，陷入了长达十秒的死寂。
然后，弹幕疯了。
【我日！我日！我日！这算什么？他输给了自己放的鸽子？】
【虽败犹荣！这他妈才叫虽败犹荣！他用一堆垃圾，把版本之王打成了残废！】
【我宣布，这场比赛没有输家！J.Y.是神！永远的神！】
凯撒的直播间里，他看着自己屏幕上那红色的【VIctoRY】，感觉不到任何喜悦。
他赢了，但赢得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指挥中心里。
沈惊焉默默地摘下耳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指，还在因为长时间的极限操作而微微颤抖。
马克总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辛苦了。”
林照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她递过来一杯温水。
沈惊焉睁开眼，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他脸上没有怒气，没有不甘，甚至看不出失落。
一片平静。
他看着林照，忽然问：“我最后的键盘敲击峰值，是多少？”
“每分钟712次。”林照回答，“创造了平台业余赛事的历史记录。”
“舆论呢？”
“公关预案已经作废。”
林照划动着平板。
“‘虽败犹荣’不足以形容这场比赛。最新的热搜词条是#史上最强败方mVp#和#一只鸽子引发的血案#。”
“‘J.Y.’品牌的关注度，在赛后三分钟内，不降反升，增长了18%。”
“‘J.Y.001号战袍’的购买咨询量，挤爆了所有后台客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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