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阳光，透过薄雾，温柔地洒满房间，空气中还隐约残留着昨夜鞭炮的烟火气，混合着早餐桌上汤圆甜糯的香气，营造出一种专属节日的、慵懒而幸福的氛围。
季晨熙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醒来，却没有立刻起床。他在温暖的被窝里伸了个懒腰，第一眼就看到了枕边那个鲜艳的红色压岁包。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红包拿过来，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纸面，感受着里面纸币清晰的轮廓，心里涌起一阵混合着喜悦和某种郑重感的暖流。这不是普通的零花钱，这是妈妈对他过去一年的肯定和新一年的祝福。
他轻轻拆开红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妈妈写的那张小纸条。“给我最勇敢、最懂事的小男子汉……” 他小声地、一字一句地念着，每个字都像一颗温暖的小石子，投入心湖，漾开圈圈涟漪。他把纸条看了又看，才小心地将其对折，珍重地放回红包内层。然后，他拿起那叠崭新的钞票，一张一张地数着，并不是在计算金额，而是在感受这份礼物的分量。
早餐桌上，白白胖胖的汤圆在糖水里打着转。楚颜微笑着看着儿子：“新年第一餐，吃汤圆，寓意新的一年团团圆圆，甜甜蜜蜜。” 季晨熙用力点点头，咬开软糯的外皮，黑芝麻馅流出来，满口香甜。他吃着汤圆，心里却惦记着另一件事。
“妈妈，”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我们今天能给爸爸打电话拜年吗？爸爸那里……也能吃到汤圆吗？”
“当然可以试试，”楚颜放下勺子，眼神温柔，“不过爸爸那边信号可能不稳定，我们试试看，好吗？爸爸的食堂，过年也一定会加餐，说不定也有甜甜的汤圆呢。”
饭后，楚颜拿出手机，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季晨熙立刻放下手里的玩具，凑到妈妈身边，小耳朵几乎要贴到手机上，屏住了呼吸。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在等待的心上。就在以为无人接听时，电话突然被接起了，但传来的声音却像是被蒙在一层厚厚的纱布后面，夹杂着刺耳的电流“滋啦”声和断断续续的风声。
“喂……喂？颜颜？是……是晨熙吗？” 爸爸的声音遥远而模糊，时强时弱，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但那份努力穿透嘈杂的急切和温暖，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爸爸！新年快乐！我是晨熙！” 季晨熙赶紧对着话筒大声喊，小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新……年快乐！好儿子！爸爸听……到你声音了！吃汤圆……了吗？” 爸爸的声音断断续续，背景音里似乎还有隐约的集合哨声。
“吃啦！可甜啦！爸爸你吃了吗？”
“吃……了，我们也……有。宝贝又长高……了吧？要听妈妈……话，好好学……” 一句话没说完，信号突然中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通话短暂得如同昙花一现，但季晨熙的小脸却瞬间被点亮了，兴奋得泛红。“妈妈！爸爸听到我声音了！他祝我新年快乐！他也吃汤圆了！” 他抓着妈妈的胳膊，激动地重复着刚才那不到两分钟的对话内容，每一个字都视若珍宝。
楚颜看着儿子兴奋的模样，心中既欣慰又有些酸楚，她搂住儿子：“嗯，爸爸收到我们的祝福了。虽然信号不好，但爸爸的心意，我们收到了，对不对？”
“对！”季晨熙用力点头。他安静下来，似乎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跑回房间，拿出了那个厚厚的压岁包和那只胖乎乎的陶瓷小猪储蓄罐。他坐在沙发上，将红包里的钱全部取出，然后，一张一张地，极其郑重地，塞进了小猪储蓄罐的投币口里。纸币塞进去有些费劲，他耐心地、慢慢地将它们推进去，直到最后一张也消失在储蓄罐的“肚子”里。然后，他把妈妈写的那张纸条，工整地折好，放在了储蓄罐的旁边。
楚颜静静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轻声问：“宝贝，怎么把钱都存起来了？新年不想买点自己喜欢的玩具或零食吗？”
季晨熙抱紧储蓄罐，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像下了某个重要的决心：“妈妈，这钱我要存起来。等爸爸回来，我想用这些钱，给爸爸买一件礼物！买一件最好的礼物！” 他顿了顿，声音变小了些，却更加认真，“爸爸在外面那么辛苦，过年都不能回家……我想给他一个惊喜。用我自己的钱。”
楚颜怔住了，看着儿子那双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此刻却盛满了超越年龄的体贴与爱意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暖流混合着心疼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让她喉头哽咽，眼眶发热。她蹲下身，将儿子和那个沉甸甸的储蓄罐一起紧紧搂进怀里，声音有些颤抖：“好……好孩子……爸爸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多骄傲！这一定是爸爸收到过的最好的新年礼物！”
这一刻，楚颜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儿子，正在以一种让她惊叹的速度成长着。他的内心世界，已经开始从单纯地接收爱，悄然转向学着如何去付出爱、表达爱。这份压岁钱，在他手中，完成了一次温暖的蜕变——从一份收获的喜悦，升华成了一份关于爱与回报的、沉甸甸的、充满温度的承诺。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相拥的母子身上，也照亮了那只装着满满心意的陶瓷小猪。新的一年，就在这通短暂却珍贵的拜年电话，和这个关于爱与等待的温暖承诺中，静静地、充满希望地展开了。那枚紧贴胸口的“平安方向牌”，仿佛也感应到了小主人心中那份愈发沉静而有力的情感，在新年的晨光中，温润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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