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后半夜出奇的平静。也许是装鬼的工作人员扭伤了脚,也许是导演组觉得内讧的戏码已经足够,没有再安排别的惊喜。
李红星听着四个人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自己却毫无睡意。他没有再去想那张藏宝图,也没有去琢磨接下来的计划。他的思绪,飘回了几天前,那个星光璀璨的金鸡奖颁奖典礼。
手里那座沉甸甸的奖杯,台下夏晚晴含泪的笑容,黄勃大哥用力的拥抱,宁浩导演那难得的认可……一幕幕画面,如同电影慢镜头般,在他脑海里回放。
影帝的光环,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机遇,也带来了无法回避的压力和审视。就像这次参加《极限之路》,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专注于演戏本身,他需要学会,如何在聚光灯下,更聪明、更圆滑地“表演”。
这或许,也是华姐坚持让他来参加这个节目的原因之一吧。
天色,在李红星的胡思乱想中,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海鸟的鸣叫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帐篷里的人,也陆续醒了过来。
“我的妈呀……这睡得……比在雪地里还难受……”黄勃第一个钻出来,揉着自己快要断掉的老腰,龇牙咧嘴。
孙雷和何老师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一脸憔悴。只有年轻的张一航,似乎睡得还行,只是头发乱得像个鸟窝。
李红星早已将篝火重新点燃,并且把昨天剩下的那点溪水,又加热了一遍。
“各位哥哥,早。”他将温热的水递给大家,“先喝点水,暖暖身子。”
简单的洗漱后,早餐时间到了。
看着李红星再次拿出的那三块压缩饼干和三个苹果,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绝望。
“就……就这点?”黄勃看着那小得可怜的份量,感觉自己的胃都在抗议。
李红星没说话,只是拿出瑞士军刀,再次,精准地,将食物分成了五份。
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抢夺。每个人都默默地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小口地,珍惜地,吃着。
饥饿,是最好的团结催化剂。
吃完这顿寒酸的早餐,寻宝行动正式开始。
然而这一天基本是白费,根本没找到什么东西。
李红星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估算了一下时间。黄勃他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
他慢悠悠地,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仿佛真的只是出来散了个步。
然而,当他快要走到营地时,却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李红星猛地停下脚步,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像一条无形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了他的神经。
这味道很淡,被海风一吹,几乎难以察觉。但他对这种味道太熟悉了——在《冰血长津湖》的片场,道具组调制的假血浆、特效化妆师制作的伤口……他几乎每天都与这种味道为伴。
但这气味,似乎又与道具血浆那种带着甜腻香精的味道不同,更加……真实。
难道……有人受伤了?
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黄勃?孙雷?还是何老师和一航?
他不再伪装悠闲,立刻加快脚步,朝着营地的方向跑去。
刚跑到营地边缘,他就看到一个人影,正背对着他,坐在篝火旁。那人影蜷缩着,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处理着什么。
是孙雷!
李红星的心一沉,快步上前:“雷哥!您怎么了?!”
孙雷听到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只见他左手的小臂上,缠着一条用t恤布料撕下来的简易绷带,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变成了暗红色。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你怎么回来了?”孙雷看到是他,眼神有些躲闪,试图将受伤的手臂藏到身后。
“我闻到血腥味了。”李红星没有理会他的掩饰,直接蹲下身,抓住他的手腕,“怎么回事?伤哪儿了?严重吗?”
孙雷被他抓住,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能龇牙咧嘴地说道:“没事!就刚才在海边找漂流瓶,不小心被礁石划了一下,小口子,死不了!”
“小口子流这么多血?!”李红星不由分说地解开那 makeshift (临时凑合的) 绷带。只见孙雷的小臂上,赫然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长度足有七八厘米,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渗!
这哪里是划了一下!这分明是被锋利的礁石或者贝壳给割伤了!
“雷哥!您这伤口太深了!得赶紧处理!不然感染了就麻烦了!”李红星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没想到孙雷伤得这么重,居然还一个人强撑着,甚至试图隐瞒!
“处理什么处理!大惊小怪!”孙雷嘴上虽然还犟着,但那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的冷汗,却出卖了他,“就一个破节目,我还怕这点小伤?!”
“这不是节目不节目的事!”李红星不由分说地从背包里拿出那个小小的医药包,打开,里面果然有碘伏棉球和几块无菌纱布。
“您忍着点!”李红星拿起一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先用清水冲洗着孙雷伤口周围的污垢和沙粒。冰冷的矿泉水浇在伤口上,刺激得孙雷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了,但他却咬着牙,一声没吭。
冲洗干净后,李红星又拿出碘伏棉球,小心翼翼地,开始给伤口消毒。碘伏接触到翻开的皮肉,那钻心的疼痛,让孙雷这位银幕硬汉的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嘶……”他咬紧了牙关,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滴落。
李红星看着他强忍痛苦的样子,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敬佩。
他一直以为,孙雷只是个在综艺里插科打诨、不按套路出牌的“老油条”。却没想到,他骨子里,竟然也有着如此硬气的一面。
“雷哥,”李红星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轻声说道,“您……为什么不叫节目组?这伤口,可能需要缝针。”
孙雷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近乎自嘲的语气,缓缓说道:“叫节目组?然后呢?让他们把我送出去?那我孙雷这‘极限之路’,不就白来了?这点小伤都扛不住,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他看着李红星,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小子,你记住了。真人秀,也是秀。观众想看的,不是你舒舒服服地度假,是看你怎么在这种‘绝境’里,挣扎,反抗,甚至……出糗。”
“我要是现在退出了,明天的新闻标题,就是孙雷娇气,录制中途退出。我丢不起那个人。”
李红星看着他,心里,忽然明白了。
这就是真人秀的残酷规则。也是这些老哥哥们,看似嘻嘻哈哈背后,那份不为人知的坚持和辛酸。
“我知道了,雷哥。”李红星点点头,将纱布仔细地系好,“伤口我先给您包扎好了。不过,还是得注意,千万别再沾水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黄勃的大嗓门和张一航的惊呼声。
“回来了!回来了!我们找到红旗了!”
只见黄勃兴奋地挥舞着手里的一面小小的红旗,从榕树的方向跑了回来。他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疲惫,但那股子得意劲儿,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而何老师和张一航,也紧随其后,从北边的丛林里钻了出来。他们虽然没有找到漂流瓶,但何老师手里,却拿着几根看起来像是竹笋的东西,脸上也带着喜悦。
“红星!孙雷!你们看我们找到了什么!”何老师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竹笋,“这是野生的甜笋!可以吃的!虽然不多,但至少能垫垫肚子!”
张一航也兴奋地补充道:“红星哥!你真神了!北边真的有条小溪!我们还看到好多鱼!”
三路人马,终于再次汇合。虽然过程坎坷,但总算,找到了两个能量标记,还有一个意外收获。
“哎?雷子,你这手怎么了?”黄勃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孙雷手臂上的纱布。
“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孙雷轻描淡写地说道。
李红星也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地将篝火烧得更旺了一些。
“还有一个漂流瓶呢?”黄勃看着地图,皱起了眉头,“雷子,你那边真没找到?”
“真没有!”孙雷没好气地说道,“我把那片礁石都快翻过来了!除了螃蟹壳就是破渔网!”
“奇怪了……”何老师也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按照红星的分析,东边海岸线应该有东西才对啊……”
李红星看着大家脸上那再次浮现出的困惑和焦急,知道,该是他“再次发现”线索的时候了。
他故作不经意地,从背包里拿出那张,被他“改造”过的任务卡地图,摊开在地上。
“各位哥哥,你们看,”他指着地图上,那个他偷偷添加的、位于东海岸礁石区附近的那个小小的问号标记,“我昨晚看地图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奇怪,好像……画了个什么东西,又被涂掉了?”
众人闻言,都凑了过来。
借着晨光,只见那张简陋的地图上,李红星指着的那个位置,确实,有一个极其模糊的、像是瓶子形状的印记,但大部分都被后来添加的、表示礁石的黑色墨点给覆盖了。如果不仔细看,或者没有提前“预知”,根本不可能发现。
“咦?!还真有点像!”黄勃瞪大了眼睛,“这……这他妈不是坑人吗?!把线索藏得这么隐蔽!”
“我明白了!”何老师一拍大腿,“导演组肯定是故意把漂流瓶的标记画上,又涂掉,就是想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那里没有东西!”
“那还等什么!”孙雷也来了精神,顾不上手臂的疼痛,“走!再去东边看看!这次掘地三尺也得把它找出来!”
“对!出发!”黄勃也摩拳擦掌。
于是,五个人,再次燃起了斗志,浩浩荡荡地,朝着东边的海岸线进发。
这一次,李红星没有再留守。他走在队伍的中间,一边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大家的方向,一边,还时不时地,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对孙雷伤势的担忧。
他的这场独角戏,还在继续。
而其他的演员们,却都还蒙在鼓里。
他们不知道,那个看似最憨厚老实的新晋影帝,才是这场荒岛游戏里,真正掌控着剧本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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