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十一年(1861年)初秋,赣东北山道。
秋风卷过赣东北的层峦叠嶂,吹动漫山遍野的太平军旌旗。忠王李秀成勒马立于一处高坡,目光如炬,扫视着脚下蜿蜒如龙、滚滚东去的大军。他的身后,是刚刚汇合的庞大力量:慕王谭绍光、朝将陆顺德、纳王郜永宽、会王蔡元隆……这些皆是能征惯战的骁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支打着特殊旗号、风尘仆仆却军容整肃的队伍——那是翼王石达开旧部,由童容海、吉庆元等将领率领,自万里归来的“翼殿”劲旅。他们经历了天京事变后的漂泊与分裂,如今在李秀成的感召与大局感召下,重归太平天国旗下,眼中既有归家的释然,也燃烧着证明忠诚与价值的渴望。
“忠王千岁!我等愿为先锋,踏平浙土!”童容海的声音洪亮,带着边地风霜的粗粝。李秀成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支生力军的加入,让他的东征计划如虎添翼。
目标:浙江!
大军如决堤的洪流,自广信(今江西上饶)涌入浙江。浙北的清军猝不及防,防线在忠王兵锋下一触即溃。李秀成用兵,素来以疾如风、掠如火着称。他并未急于强攻坚城,而是分兵掠地,迅速扩大控制区,与早已在浙江活动、由朗天安陈炳文、僚天燕邓光明等部太平军取得联系。
九月初十日,秋阳高照。李秀成亲率主力,兵临余杭城下。余杭是杭州西北的重要门户,守军虽知太平军势大,但仍企图凭借城墙顽抗。
李秀成并未立刻强攻。他策马绕城一周,仔细观察城防,随后召来诸将:“陆顺德、蔡元隆听令!率本部兵马,佯攻东门、南门,务必声势浩大,吸引守军主力!绍光!”
“末将在!”谭绍光应声出列,这位年轻的骁将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战意。
“你与童容海、吉庆元,率翼殿精锐及我本部敢死之士,待西门守军被调动,立刻发起雷霆一击!云梯、地道,齐上!”李秀成的命令清晰果断。
战斗打响。陆顺德、蔡元隆部在城东城南鼓噪呐喊,箭矢如雨,火炮轰鸣,果然吸引了清军大部分注意力。就在西门守军松懈之际,谭绍光与童容海如猛虎出闸!太平军精锐冒着滚木礌石,悍不畏死地攀附云梯,同时西门内侧地下传来沉闷的挖掘声和火药引燃的嗤嗤声——地道爆破!
“轰隆!”一声巨响,西门城墙被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烟尘弥漫中,谭绍光一马当先,挥舞长刀杀入城中!“杀清妖!破余杭!”童容海、吉庆元率领的翼殿老兵紧随其后,如同锋利的尖刀,直插守军心脏。城内顿时大乱。守军腹背受敌,士气崩溃,余杭城在激战半日后宣告易主。
攻克余杭,杭州门户洞开!李秀成胸有成竹,大手一挥:“陆顺德、郜永宽、蔡元隆!尔等率部南下,取萧山,攻绍兴。务必切断杭州南路援军,威慑浙东。”
“遵命!”三将领命而去,率领数万大军如潮水般涌向钱塘江南岸。
与此同时,李秀成亲率谭绍光、陈炳文、邓光明等部主力,携大胜余杭之威,浩浩荡荡直扑浙江省城——人间天堂杭州!太平军连营数十里,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将杭州城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杭州城,这座以西湖美景和富庶闻名的城市,此刻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下。浙江巡抚王有龄、杭州将军瑞昌等困守孤城,一面组织抵抗,一面向四方疯狂求援。然而,湘军主力在安庆鏖战,江南大营早已灰飞烟灭,援兵渺茫。
李秀成围城打援,步步紧逼。他并不急于蚁附攻城造成巨大伤亡,而是利用兵力优势,不断压缩清军活动空间,同时派兵扫荡周边据点,彻底孤立杭州。城内粮食日渐匮乏,人心惶惶。
冬日的寒风凛冽刺骨。十一月十九日,太平军总攻的号角终于吹响!在谭绍光、陈炳文等猛将的督战下,太平军将士如同怒涛,从多个方向猛扑杭州外城。守军虽拼死抵抗,但兵力、士气悬殊。经过两天两夜惨烈无比的巷战和争夺,十一月二十一日,杭州外城宣告陷落。巡抚王有龄绝望自尽。
最后的堡垒,只剩下位于内城(满城)的旗营。这里是杭州将军瑞昌和八旗兵及其家眷的最后据点。满城城墙更高更厚,守军困兽犹斗,抵抗异常激烈。太平军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十一月二十八日,在付出了巨大牺牲后,太平军终于以绝对优势兵力攻破满城。杭州将军瑞昌等自杀殉城。人间天堂,彻底落入太平天国手中。
站在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杭州城头,俯瞰着烟波浩渺的西湖和繁华初复的城市,李秀成心中豪情万丈,但也深知责任重大。杭州是块宝地,更是重要的战略支点,必须牢牢掌控。
“邓光明、童容海、刘裕鸠听令!”李秀成的声音沉稳有力,“本王命尔等为杭州镇守!邓光明为主,童容海、刘裕鸠辅之!务必安定民心,巩固城防,筹集粮饷!此地,乃我天国东疆之砥柱!”
“末将领命!定不负忠王重托!”归王邓光明、保王童容海、享王刘裕鸠肃然应诺。留下他们,李秀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邓光明熟悉浙江,童容海部战力强且需稳固根基,刘裕鸠亦非庸才。三王共守,足可震慑一方。
安排妥当,李秀成的目光立刻投向了东北方向——那里是更富庶、更关键,也是列强云集、充满未知的所在:松江!上海!
“谭绍光、陆顺德、郜永宽、蔡元隆、陈炳文!”李秀成点出麾下最锋利的几把尖刀,“随本王整军,兵分五路,即刻东进!目标——松江、上海!苏福省之膏腴,洋人之巢穴,皆在彼处!夺下上海,则我天国财赋无忧,更能连通海外!”
“遵忠王令!夺松沪!兴天国!”众将齐声怒吼,声震云霄。
杭州的硝烟尚未散尽,李秀成便已率领着得胜之师中最精锐的部分,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席卷浙北的威势和夺取财富之地的渴望,兵分五路,浩浩荡荡地杀向长江口的松江府和那个被称为“东方巴黎”的冒险家乐园——上海。
新的风暴,在黄浦江畔酝酿。而忠王李秀成,正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意图将这风暴的中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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