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弈彻底融入了青岚剑宗杂役弟子的生活。每日重复着劈柴、挑水的重体力劳动,枯燥而疲惫。其他杂役弟子在最初的适应后,大多开始磨洋工、偷奸耍滑,或是聚在一起抱怨命运不公,哀叹仙路无望。
唯有林弈,始终沉默而专注。
他将这日复一日的艰苦劳作,当成了另一种形式的修行。
劈柴时,他不再仅仅是机械地挥舞柴刀。他开始琢磨发力的技巧,尝试将腰力、臂力、腕力完美结合,追求用最小的力气,爆发出最强的劈砍效果。他观想“破云”式的决绝,将每一刀都当成凝聚全部意志的一刺,虽然用的是刀,但意在剑先。
起初,他劈柴的效率甚至比旁人还慢,因为他思考的时间多于动作的时间。监工的弟子见状,少不了几声呵斥和嘲讽。林弈充耳不闻,依旧故我。
渐渐地,他找到了那种感觉。发力不再散乱,力量凝于一线,柴刀落点精准无比,总能找到木材最脆弱的纹理。他的动作变得简洁、高效,甚至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节奏感。
一千斤柴,他从最初需要从早干到晚才能勉强完成,到后来午后便能轻松完成,而且柴薪大小均匀,劈口光滑。监工弟子虽然看他依旧不顺眼,却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挑水亦是如此。崎岖的山路,沉重的担子。他不再单纯依靠体力硬扛,而是开始调整呼吸,配合步伐,让身体的起伏与扁担的颤动形成一个和谐的韵律,最大限度节省体力。他观想“守缺”式的沉稳,重心下沉,步步为营,任凭山路坎坷,水缸中的水却极少泼洒。
他甚至尝试在挑水途中,暗中运转那丝微弱的剑气。剑气流转于双腿经脉,虽不能让他身轻如燕,却也能极大缓解肌肉的疲劳,让他更能持久。
夜晚,当其他杂役弟子呼呼大睡或唉声叹气时,则是林弈真正宝贵的修炼时间。
他依旧会翻阅那本《基础引气诀》,并非为了修炼,而是借鉴其引气、行气的法门,与自己从断剑中获得的感悟相互印证。他发现,自己通过断剑和剑意引动的灵气,虽然微弱,却异常精纯,远超《基础引气诀》所能达到的效果。
更多的时间,他沉浸在对三式剑招的冥想中。
没有剑,他便以手代剑,在狭小的空间里缓缓比划,用心体会每一式角度、力度、速度的变化,揣摩其中蕴含的“意”。破云之意,追月之意,守缺之意…这三种截然不同的意念,在他脑海中不断交织、碰撞、融合。
偶尔,当心神完全沉浸,与怀中断剑产生共鸣时,那丝精纯的剑气便会自行流转,洗刷着他的经脉,滋养着他的肉身,淬炼着他的精神。
他的变化,潜移默化,却又实实在在。
皮肤晒成了古铜色,身体虽然依旧不算魁梧,却线条流畅,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爆发性的力量。手上的老茧厚如铜钱,眼神越发深邃明亮,偶尔闪过的锐利光芒,会让与之对视的人心生寒意。
他依旧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与其他杂役保持着距离。侯三试探了几次,发现套不出什么话,也渐渐失去了兴趣。只有那个曾经想欺负他的杂役,每次遇到林弈平静的目光,都会下意识地避开。
这一日,林弈照常在柴房劈柴。柴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起落之间,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一根根硬木应声而开,断面光滑如镜。
忽然,一阵嘈杂声从外面传来。
“快点快点!张师兄过来巡查了!”有杂役低声催促着。
只见几名外门弟子簇拥着一个身穿锦缎华服、面容倨傲的青年走了过来。这青年正是当初与林弈同期考核,那个拥有土金双灵根、直接被收为外门弟子的张林。
短短数月,他显然已经引气入体成功,身上有了微弱的灵力波动,面色红润,趾高气扬,与周围灰头土脸的杂役形成了鲜明对比。
王执事陪在一旁,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张师兄您看,这边就是柴房,弟子们都很勤勉,绝不敢误了宗门用度。”
张林漫不经心地扫视着,目光很快落在了林弈身上。他对这个同期考核、却沦为杂役的“凉州穷小子”有点印象。
看到林弈那熟练却依旧透着底层劳作气息的动作,张林嘴角勾起一抹优越感十足的弧度。他踱步过去,用脚尖踢了踢林弈刚劈好的木柴。
“动作这么慢,劈的柴也歪歪扭扭,是不是没吃饱饭啊?”张林语气轻佻,带着明显的嘲弄。
旁边的杂役们噤若寒蝉,有的低下头,有的则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王执事在一旁陪着笑,不敢多言。
林弈停下动作,直起身,平静地看向张林,淡淡道:“回张师兄,这些柴火符合宗门规定。”
他的平静让张林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很是不爽。一个杂役,见到自己不仅不卑躬屈膝,反而如此镇定?
“规定?我说不符合就是不符合!”张林冷哼一声,故意找茬,“我看你就是在偷懒!今天不把这些柴重新劈过,不准吃饭!”
蛮横无理。
周围的杂役都替林弈感到不公,却无人敢出声。
林弈看着张林,眼神依旧平静,但深处却仿佛有一丝极淡的剑锋掠过。他没有争辩,只是缓缓握紧了手中的柴刀。
就在气氛有些凝固之时,另一队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位身穿朴素道袍、面容清癯的中年修士,正是当初山门外考核时,那个注意到林弈剑气、后来允许他入宗的传功长老!他身后跟着几名气息沉稳的内门弟子,似乎是来巡视后山各处情况的。
看到传功长老,张林脸上的倨傲立刻收敛,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和王执事一起连忙上前行礼:“参见吴长老!”
吴长老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柴房,最后落在林弈以及他脚下那堆劈好的木柴上。他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块木柴,看了看断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这断面光滑平整,几乎看不到毛刺,说明劈砍者发力极其精准、凝聚,没有丝毫浪费。这绝非普通杂役能达到的水平,甚至需要一些对“力”的深刻理解才能做到。
他又看了一眼林弈。少年身形挺拔,虽然穿着杂役服,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质,眼神清澈而坚定,握刀的手稳如磐石。
“这柴,是你劈的?”吴长老温和地问道。
“是,长老。”林弈恭敬回答。
“用了多久?”
“约两个时辰。”
吴长老眼中讶色更浓。两个时辰劈完千斤硬木,这效率远超普通杂役了。他又看了看旁边堆着的待劈的木柴,心中了然。
“很好。”吴长老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将木柴放下,转身离开了。
张林和王执事面面相觑,没想到吴长老会对一个杂役劈的柴感兴趣,还说了声“很好”。张林脸上有些挂不住,狠狠瞪了林弈一眼,却也不敢再当着长老的面找茬,悻悻地跟着走了。
一场风波,因吴长老的意外出现而化解。
杂役们看向林弈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有好奇,有羡慕,也有一丝敬畏。
林弈面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举起柴刀,重复着劈砍的动作。
只是,在他的心中,变强的渴望更加迫切。
外门弟子…张林…仅仅因为资质,便能高高在上,随意决定他人的命运。
这个世界,终究要靠实力说话。
而他手中的“剑”,还需更加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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