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沉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是死寂的大厅里最初唯一的声响。
伯纳尔多几乎脱力，双手撑在膝盖上，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
他的视野有些模糊，汗水、血水和灰尘混合在一起，从额头流下，刺痛了眼睛。
他直起身，用颤抖的脚踩住兽人老大那硕大而丑陋的头颅，双手握住插在它眼眶里的步枪枪身。
刺刀被骨头卡得很紧，但伯纳尔多咬紧牙关，接着腰部猛地发力，接着腰马合一。
“呃！”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那沾满红白之物的刺刀被硬生生拔了出来。
伯纳尔多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一根满是弹痕和刮擦的柱子上，才勉强站稳。
他丢掉那柄已经弯曲变形的刺刀步枪，金属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大口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试图平复刚刚自己几乎要炸开的心脏。
伯纳尔多平息了一下神色，接着目光扫过大厅，曾经奢华绝伦的贵族议事厅，此刻已彻底化为停尸场和废墟。
华丽的吊灯碎片、撕碎的名画、砸烂的家具与人类的残肢断臂、绿色的庞大尸体混杂在一起，凝固的血液在地毯上绘出诡异而恐怖的图案。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内脏破裂的腥臭和某种兽人特有的野蛮体味，令人作呕。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吗？”伯纳尔多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从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从某个阵亡贵族私兵身上找到的金属烟盒，里面是几支特供的上等雪茄。
他颤抖着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部，带来一丝虚假的慰藉和清醒。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望着眼前这片由他亲手参与制造的死亡景象，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自己本来以为最后的结局可能是会在办公桌前安详离世，或者因为在和某个贵族扯皮拉筋的时候被对方暗杀。
但就目前看来，自己距离退休的日子可能还有一段距离，自己这身板还能再为帝皇战斗几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的副官正带着十几名盔甲上布满新伤但眼神依旧坚定的帝国军士兵，突破了外面的混乱，接着冲进了议事厅大门。
“将军！您没……”副官的话戛然而止。
他和身后的士兵们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只见倒在地上的兽人老大尸体如同小山，那狰狞的死状诉说着刚才战斗的惨烈。
而他们的总指挥，正坐在角落的阴影里，默默地抽着雪茄，脸上和制服上沾满了凝固的血污。
“你们来了。”伯纳尔多挥了挥手道。
“清理战场……统计幸存者。”伯纳尔多吐出一口烟圈，简短地命令道，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尽管依旧沙哑。
未等副官回应，一阵低沉有力、极具穿透力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迅速笼罩了整个区域。
不过，那声音不同于兽人火箭背包的嘈杂，也不同于帝国军载具的尖啸，它是一种沉稳、威严、象征着绝对力量和毁灭的引擎咆哮，那是隶属于星际战士军团的雷鹰炮艇的呼啸！
紧接着，议事厅那破碎的穹顶上空，出现了几个迅速放大的黑点。
它们如同翱翔的巨龙一般，精准地悬停在上空。
接着，厚重的舱门打开，他们甚至没有放下绳索，就见那一个个巨大、伟岸、披挂着灰色动力盔甲的身影，便直接从数十米的高空一跃而下！
“砰！砰！砰！”
沉重的落地声如同战鼓，敲打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
十几名星际战士，帝皇的死亡天使，怀言者军团的阿斯塔特，以战斗队形悍然降临在这片废墟之中。
他们的动力盔甲上沾染着星堡战斗的痕迹，但依旧肃杀、威严。
爆弹枪和链锯剑低垂着，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当先一人，正是威尔逊连长。
他的盔甲上比其他人多了几道深刻的斩痕，但目光如同鹰隼，扫过全场，瞬间就掌握了情况。
“天……天使！帝皇的天使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绝对的敬畏。
下一刻，无论是惊魂未定的贵族，还是伤痕累累的士兵，甚至是伯纳尔多和他的副官，都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单膝跪地，低下了头颅。
这是对帝国之中最强大之人的敬畏，是对传说中帝皇的基因子嗣所带领军团士兵的忠诚，更是对帝国最高武力象征的无条件服从。
“伟大的天使！您……您终于来了！”
霍勒斯男爵的反应最为夸张，只见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一张翻倒的桌子后面钻出来，也顾不上整理自己肮脏不堪、沾满酒渍和灰尘的华丽礼服，手脚并用地爬到威尔逊连长的脚边。
他抬起头，脸上堆满了谄媚、恐惧和劫后余生的激动混合而成的扭曲表情，用尽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赞美之词：
“赞美神皇！赞美您！尊贵的天使大人！您是黑暗中的光明！是人类唯一的希望！您的到来让这座卑微的巢都焕发生机！您的伟力如同……”
威尔逊连长低下头，冰冷的目光落在霍勒斯男爵那张因激动而变形的脸上，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奉承。
连长的声音透过头盔的扬声器传出，平淡，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你。是这颗星球的总督，或者此地目前的最高行政负责人？”
霍勒斯男爵被这直接的问题问得一怔，连忙回答：“是……是，尊贵的大人！鄙人霍勒斯，密林巢都世袭男爵，在此危难时刻，暂……暂时负责协调事务……”
听着霍勒斯男爵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介绍，威尔逊连长没有理会他的头衔，继续用那冰冷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语气说道：“我需要你在一个泰拉标准时内，向我提交一份完整的报告。解释清楚，为何帝国军的防线在拥有巢都地利的情况下，崩溃得如此之快。以及……”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倒在地上的、装备精良的霍勒斯家族私兵尸体，语气加重。
“为何在兽人主力已突破外层防御，甚至侵入核心区域后，你所掌握的、看起来装备不俗的私人武装，没有出现在最关键的外围防线，而是聚集于此地。”
他微微停顿，给了霍勒斯男爵巨大的心理压力。
“如果你的解释无法令人信服，那么，我认为你不仅不配继续担任贵族职责，甚至可能需要对数百万帝国将士和平民的死亡，负直接责任。”
这番话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霍勒斯男爵刚刚燃起的谄媚之火。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肥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一个泰拉时？解释清楚？他怎么可能解释清楚！
难道要说因为克扣军费导致防御薄弱？难道要说私兵是为了保护他们的财产和性命才没有去前线送死？
如果面对的是普通帝国军官或者贵族，他还有信心通过贿赂、人脉和扯皮蒙混过关。
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阿斯塔特修会的连长！是帝皇的死亡天使！在这些超人的眼中，贵族的头衔、家族的财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恐怕都毫无意义。
他们只认事实和结果。他们拥有近乎绝对的执法权。
别说保住爵位和财产，一旦坐实罪名，对方甚至有权当场将他作为叛徒或渎职者处决！他家族积累了几代的财富和人脉，在星际战士的绝对武力面前，渺小得可笑。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霍勒斯男爵，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华贵的丝绸内衣。
就在这死寂般的恐惧时刻，一个沉稳、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角落响起。
“伟大的天使大人！请允许我说明经过”
伯纳尔多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扔掉了雪茄烟蒂，步履有些蹒跚但异常坚定地向前走了几步。
接着，他无视了霍勒斯男爵投来的、混杂着惊恐和哀求的目光，直接面向威尔逊连长，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然后，他伸手指向面如死灰的霍勒斯男爵，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和铁一般的证据，清晰地回荡在破碎的大厅里：
“大人！无需等待一个泰拉时！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原因！”
“正是以这位霍勒斯男爵为首的巢都贵族集团，长期贪污、克扣帝国下拨的军事装备和防御工事专项款项！以次充好，中饱私囊！导致我们的城墙脆弱不堪，士兵的武器落后残缺，重火力严重不足！这才导致了防线的迅速崩溃！”
“他们的私兵，装备比最前沿的帝国军团还要精良，却只用于守护他们的私人府邸和财富！在将士们用血肉之躯阻挡兽潮时，这些人正躲在最安全的宫殿里，争论着如何推卸责任！”
伯纳尔多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彻底撕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将血淋淋的真相，暴露在了帝皇天使的面前。
“你能为你说的话负责吗？”威尔逊神色冰冷的问道。
“我以我守卫的家园，我的生命，我对帝皇与对人类忠诚的名义起誓，如果我有任何一句假话，那么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以及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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