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像一道惊雷,直直劈进了林越混沌的脑海。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
就这?
林越的眼角又是一阵猛烈的抽搐。
他刚才甚至以为苏清欢搞到了什么靖王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绝密铁证。
结果就这?
一句民间歇后语?
“怎么样怎么样?”苏清欢一脸“快夸我”的表情,献宝似的凑过来,“我这画是不是画出了精髓?我这题字是不是力透纸背?我跟你说,我小时候练字,我爹都夸我写的字有杀气!”
有杀气?这字顶多是写的杀马特了点。
林越刚想吐槽,可话到嘴边,却猛地顿住了。
他死死盯着那张画,盯着那只尖嘴猴腮的“黄鼠狼”,又看了看那句充满了乡土气息的歇后语。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他错了。
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他一直用现代的“公关”思维去理解靖王的行为。靖王打造完美人设,抢占道德高地,这是高端的品牌形象塑造。
而他下意识的应对方式,也是从这个层面去破解。比如,去证明靖王的善堂是假的,是作秀。
可就像他自己说的,这是阳谋,无懈可击。
你越是攻击他的善举,就越显得自己卑劣。
但苏清欢这张画,这种简单粗暴、甚至有些无厘头的方式,却给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用魔法打败魔法……
靖王用的是阳春白雪的“圣人魔法”,那他就用下里巴人的“流言魔法”!
你不跟我讲道理,我也不跟你讲道理!
我直接给你贴标签!
靖王林祁,他高高在上,把自己塑造成悲天悯人的神。普通百姓仰望他,敬畏他,却也疏远他。
而“黄鼠狼给鸡拜年”,这是一个任何一个贩夫走卒、乡野村妇都能听懂的梗!
它不需要逻辑,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一个简单粗暴的联想。
靖王=黄鼠狼。
太子\/百姓=鸡。
黄鼠狼对鸡好,能安什么好心?
这……这不就是他上辈子最熟悉的“下沉市场”打法吗?!
当你的对手在五星级酒店开发布会,宣传自己的高精尖产品时,你直接在乡镇的大喇叭里循环播放“xxx,xxx,原价九九八,现在不要钱,就图交个朋友!”
高端打不过,那就直接掀桌子,把战场拉到自己最熟悉的泥地里!
靖王想要的是万民敬仰,是“君子”,是“圣人”。
那他就偏要把他拉下神坛,让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哈哈……哈哈哈哈!”
林越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一下,把旁边还在抹眼泪的李全和一脸期待的苏清欢都给整不会了。
“殿……殿下,您没事吧?”李全的声音都在发颤,“您可别想不开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想得开!太想得开了!”林越一把搂住苏清欢的肩膀,在她那张画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留下一个油腻的唇印。
“清欢!你真是我的福星!我的宝!”
苏清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满脸通红,手里的糖葫芦都差点掉了:“你……你干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我这是激动!”林越兴奋得满脸放光,“你这张画,价值连城!不,是价值连江山!”
李全彻底懵了:“殿下,这……这不就是一张画吗?虽然画得是难看了点,但也不至于……”
“难看?这叫传神!”林越拿起那张画,像是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李全,你不懂。靖王想当圣人,咱们就让他当。他负责阳春白雪,咱们就负责下里巴人。”
“他不是要名声吗?咱们给他!”
“从今天起,我要让全京城,不,全大靖的百姓都知道,当今靖王,宅心仁厚,乐善好施,简直是活菩萨下凡!”
李全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殿下这是被刺激得失心疯了?怎么还帮着对手说起好话来了?
苏清欢也歪着脑袋,一脸不解:“林越,你发烧了?咱们不是要揭穿他吗?”
“揭穿?不,我们要‘捧杀’他!”林越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名为“KpI考核”的冰冷光芒,“他不是喜欢当圣人吗?行啊,咱们帮他把圣人的标准,给他拉到天上去!”
“他开孤儿院,咱们就到处传,说靖王爷心善,不仅要管孤儿,还要管天下所有鳏寡孤独!”
“他给孤儿看病,咱们就到处说,靖王爷说了,从今往后,但凡是穷人,看病吃药他全包了!”
“他要是敢说他没说过,那他就是虚伪,就是欺骗百姓感情!他要是认了,哼,我看到时候是他那点家底先被掏空,还是我东宫的库房先被掏空!”
林越越说越兴奋。
这套路他太熟了!
上辈子那些甲方,最喜欢提一些“五彩斑斓的黑”这种离谱要求。你想当圣人?行啊,我给你提的要求,比圣人还圣人!我看你做不做得到!
只要你有一点做不到,你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变成笑话!
“与此同时,”林越话锋一转,将苏清欢那张“黄鼠狼”图拍在桌子上,“把这个,给我找全京城最好的画师,临摹一万份!不,十万份!”
“不用画得太好,就要这种‘神似’的感觉!然后在下面给我配上各种各样的歇后语!”
“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
“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
“什么‘鳄鱼的眼泪’!”
“给我找人,在全京城的酒楼、茶馆、勾栏瓦舍里说书!就说一个《黄鼠狼王爷现形记》的故事!怎么离谱怎么编!内容不用太严谨,但一定要够爽,够吸引人!”
林越一口气说完,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仿佛已经看到,靖王林祁听到这些市井流言时,那张伪善的脸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你想玩舆论战?
行啊,我陪你玩!
看是你的圣人光环亮,还是我的“黄鼠狼”标签深入人心!
李全听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傻了。
还能……还能这么玩?
这招也太损了!太下三滥了!
但是……怎么听起来这么爽呢?
苏清欢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她一拍大腿:“我懂了!就是让他‘社会性死亡’嘛!这个我熟啊!”
林越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不愧是搞笑女,专业术语都懂。
“不过……”苏清欢忽然又皱起了眉,“光靠这些流言蜚语,怕是只能恶心恶心他,动不了他的根本吧?要想一招致命,还是得有真凭实据的把柄才行。”
她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到林越耳边。
“说起把柄,我这儿还真有个新发现。”
林越心中一动:“什么发现?”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救走三皇子的那伙黑衣人?”苏清欢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我一直觉得奇怪,就顺便……嗯……找朋友打听了一下。”
“找朋友?”林越挑了挑眉。
他可太知道苏清欢的“朋友”都是些什么物种了。
上次是耗子,这次又是什么?
“咳咳,”苏清欢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跟皇宫里负责送信的鸽子们开了个座谈会,深度交流了一下。”
李全:“……”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碾压。
跟鸽子开座谈会?太子妃您认真的吗?
林越却已经习惯了,他直接问道:“交流出了什么结果?”
苏清欢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她一字一顿地说道:“鸽子们说,那天晚上,它们看到救走三皇子的那个黑衣人首领,在月光下,露出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蓝色的眼睛!
这四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越的心上!
大靖王朝,乃至周边的所有国家,都是黑发黑眸。
拥有蓝色眼睛的,只有传说中,远在西方瀚海之外的——罗刹国人!
而之前,苏清欢从老鼠那里得到的情报,说是在关押三皇子的地牢里,闻到了不属于大靖的香料味道。
两条线索,在这一刻,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救走三皇子的人,是外国人!
而之前负责看押三皇子的,是禁军副统领赵德!
赵德……
一个名字瞬间从林越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靖王林祁的母妃,就姓赵!赵德,是靖王母族那边,出了五服的远亲!
所有凌乱的线索,在这一刻被一根无形的线彻底穿起,构成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赵德勾结外敌,劫走了三皇子,并以此为契机,栽赃陷害东宫!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林越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已经不是皇子之间争权夺利的内斗了。
这是通敌叛国!
靖王林祁的胆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大到无法无天!
“妈的……”林越再次忍不住低声咒骂。
他本以为只是个宫斗剧本,没想到转眼就升级成了谍战剧本!
“殿下,这……这是真的吗?”李全的声音都在哆嗦,脸白得像纸,“勾结外敌……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靖王爷他……他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林越冷笑一声,“只要他成功了,他就是皇帝。史书上只会写他拨乱反正,清君侧,谁会去追究一个失败者的真相?”
大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一次,连李全的啜泣声都没有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之前的人设战争,虽然凶险,但终究还在“规则”之内。
而现在,靖王直接掀了桌子,开始玩命了。
“不行,这件事必须马上禀告父皇!”李全反应过来,急声道。
“禀告?”林越看了他一眼,“用什么禀告?用苏清欢和鸽子的会议纪要吗?”
李全顿时噎住。
是啊,没有证据。
这一切都只是基于几条零散线索的猜测。
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去跟皇帝说他最看重的弟弟勾结外敌,意图谋反?
那不是告状,那是自杀。
皇帝不信,会觉得他这个太子为了打压兄弟,已经疯了。
皇帝若是信了……以靖王现在在朝野和民间的影响力,一旦处理不好,整个大靖都会瞬间分崩离析。
这是一个死局。
“那……那怎么办啊?”李全彻底绝望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林越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了桌上那张“黄鼠狼”的画上。
原本,他只想用这张画来打一场舆论战,恶心一下靖王。
但现在,这张画,以及它所代表的“流言战术”,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它不再仅仅是攻击的手段。
它还可以是……试探的工具。
一潭深水,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怪物。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扔一块石头进去,看看会溅起什么样的水花。
林越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
他缓缓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支崭新的狼毫笔,蘸满了墨。
苏清欢和李全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林越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手腕悬空,笔锋微顿。
他没有去看苏清欢那张画功感人的“黄鼠狼”,而是落下了笔。
墨迹在纸上迅速晕开,一个全新的、比黄鼠狼更加简单、也更加传神的形象,开始在他的笔下,一点点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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