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整个房间,死一样的寂静。
苏清欢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张,仿佛第一次认识赵德这个男人。
她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睁着眼睛说瞎话,颠倒黑白,莫过于此!
就连那四个黑衣杀手,都愣在了原地,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
我们是谁?我们在哪?我们刚才不是在杀太子吗?怎么一转眼,我们就成了太子的人,要杀王爷了?
这剧本不对啊!
然而,全场最该震惊,最该愤怒的林越,脸上的僵硬却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随即,那抹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又重新爬回了他的嘴角。
有点意思。
真的有点意思。
他看着眼前这个涕泗横流,状若疯癫,演技足以问鼎奥斯卡的皇叔,心里非但没有半点慌乱,反而升起了一股棋逢对手的兴奋感。
高手。
这老狐狸,是个高手。
临危不乱,反咬一口,而且咬得又准又狠。
他没有去辩解为何王府里有杀手,也没有去解释为何房间一片狼藉。
他直接把所有的“果”,都归结到了一个他凭空捏造出来的“因”上——太子要杀他灭口!
只要这个“因”成立了,那杀手是谁的人,房间为何会这样,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是“受害者”。
一个即将被太子灭口的可怜皇叔。
好一招“恶人先告状”!
“你……你胡说八道!”苏清欢终于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德的鼻子就想骂。
然而,林越却轻轻抬手,拦住了她。
跟一个已经彻底不要脸的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你骂他,只会让他更来劲。
林越甚至还有闲心掸了掸自己那本就不怎么干净的衣角,然后施施然地从墙角走了出来,仿佛刚才被四个杀手追杀到上天入地的人不是他。
他绕过地上的青花瓷碎片,闲庭信步般走到赵德面前。
赵德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警惕。
林越却只是笑。
“皇叔。”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这戏,不去梨园搭个台子唱一出,真是屈才了。”
赵德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太子!你休要猖狂!苏将军在此,你还想狡辩不成!”
“狡辩?”林越眉毛一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孤需要狡辩吗?”
他转过身,目光直视着从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但气场却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镇国大将军苏烈。
“大将军,您来得正好。”
林越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
“孤正愁着,怎么把这几位……嗯,‘刺客’,连同孤的这位好皇叔,一起打包送进大理寺天牢呢。”
苏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看不懂。
他完全看不懂眼前的这个太子。
被四个顶尖杀手围攻,女儿都吓得上了房梁,他自己也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可他的身上,没有半点惊慌,没有半点后怕。
甚至,连一点愤怒都看不到。
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种……懒洋洋的,看戏般的玩味。
这根本不是一个刚刚经历过生死危机的人该有的反应!
赵德抓住机会,立刻嘶吼道:“苏将军!您看到了吗!他就是这么有恃无恐!他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以为他是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草菅人命吗!”
“皇叔,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怕别人听不见吗?”林越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
他瞥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忽然笑了。
“大将军,您别听我皇叔瞎说。什么刺客,什么灭口,多难听啊。”
“孤,只是在和皇叔‘切磋’武艺罢了。”
“只是没想到,皇叔年纪大了,火气还这么旺,非要跟孤的八百万青花瓷过不去。孤心疼啊,只好陪着他拆拆家,降降火。”
“您看,现在火气不就降下来了吗?”
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在场所有人再次陷入了石化。
切磋?
陪他拆家?
你管这叫切磋?你管这叫降火?
苏清欢捂住了脸,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而赵德,更是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见过无耻的,但真没见过比林越更无耻的!
这小子,竟然把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说成了一场家庭内部矛盾!
苏烈的目光在林越和赵德之间来回扫视,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将两人的灵魂都看穿。
他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不懂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
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他的眼睛告诉他,赵德虽然状若癫狂,但更像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赌徒。
而林越……
他太平静了。
平静得,不正常。
就在这时,林越再次开口,彻底打破了僵局。
“行了,皇叔,别演了,嗓子都快喊哑了。”
他走上前,竟然一把抓住了赵德的胳膊。
“你不是说孤勾结三皇子旧部,要杀你灭口吗?”
“你不是说孤欺君罔上,罪该万死吗?”
“走!”
林越手上用力,拖着赵德就往外走。
“咱们现在就进宫!当着父皇的面,把今天这出戏,原原本本地再演一遍!”
“孤倒要看看,父皇是信你这个‘忠心耿耿’的皇叔,还是信孤这个‘大逆不道’的太子!”
“走啊!皇叔!你怕什么!”
赵德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脸上的惊恐和悲愤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真实的慌乱。
进宫?
他没想到,林越竟然敢主动提出进宫!
这小子疯了吗?
难道他就不怕事情闹大,无法收场?
苏烈看着这一幕,眼神中的审视,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
如果太子真的心虚,此刻最该做的,是想办法将事情压下来,而不是这样……主动把天给捅破。
……
一个时辰后。
皇宫,御书房。
气氛,比冰窖还要冷。
大靖王朝的皇帝林崇,高坐于龙椅之上,面沉如水,不怒自威。
他的下方,跪着两个人。
左边是声泪俱下,不断磕头的皇叔赵德。
右边是……站着的,还在整理自己衣领的太子林越。
苏烈和苏清欢站在一旁,一个面色凝重,一个满脸担忧。
李全缩在角落里,脑袋都快埋进地里了,整个人抖得像筛糠。
完了,完了,玩脱了!
太子爷这次真的玩脱了!
李全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几天前,在东宫书房里的那一幕。
“殿下,您让奴才练这……三皇子的字迹,是为何啊?”李全捏着毛笔,手心全是汗。
林越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一脸“你还太年轻”的表情。
“小李子,这叫钓鱼。咱们伪造一封三皇子旧部的‘密信’,内容写得模棱两可,就说‘货已备好,静待时机’之类的。”
“然后,咱们想办法把这封信,‘不经意’地落到赵德那老狐狸手里。”
“你说,他会怎么办?”
李全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答:“他……他会拿着这封信,去陛下面前告发您?”
“bingo!”林越打了个响指,“他要是真这么干了,就等于跳进了咱们的坑里。一封来路不明的信,能证明什么?到时候孤反咬一口,说他伪造证据,陷害储君,你说父皇会信谁?”
“可……可万一他不上当呢?”
“那更好!”林越吐掉瓜子皮,“他不上当,把信藏起来,或者毁掉。那咱们就派人盯着,只要抓到他藏匿或销毁‘罪证’的举动,嘿嘿,他同样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当时的李全,听得是热血沸腾,觉得太子爷简直是神机妙算。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出现了第三种可能!
一种太子爷和自己,都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可能!
御书房内。
赵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终于说完了他对林越的“血泪控诉”。
林崇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看向林越。
“越儿,你皇叔说的,可是真的?”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没等林越开口。
“陛下!”
赵德猛地抬起头,脸上竟然一扫悲愤,换上了一副激动到无以复加的狂热表情。
“陛下!臣虽然险些命丧黄泉,但臣还是要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啊!”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给喊懵了。
包括龙椅上的林崇。
只见赵德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了一封信,高高举过头顶。
“陛下!太子殿下虽然行事……乖张了一点,但他对大靖的忠心,日月可鉴!”
“太子殿下他……他今日深入虎穴,冒着生命危险,从三皇子旧部手中,查获了这封通敌叛国的密信啊!”
“为我大靖,铲除了一大隐患!此乃不世之功!不世之功啊!”
轰!
林越的脑子里,仿佛有十万吨炸药同时引爆。
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赵德,将那封由李全伪造的,他准备用来给赵德挖坑的假信,当成了他林越的“功绩”,呈给了父皇。
这……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操作?!
我给你挖坑,你不仅不跳,还反手把我抬起来,给我颁了个“最佳挖坑奖”?!
不按套路出牌!
这老狐狸,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啊!
林崇身边的太监走下台阶,接过那封信,呈了上去。
林崇缓缓展开信纸,目光落在上面。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帝的脸上,试图从他那古井无波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
林崇慢慢地,慢慢地,将那封信折好,放在了龙案之上。
他没有看涕泗横流的赵德,也没有看神情复杂的苏烈。
他的目光,穿过整个大殿,落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处于懵逼状态的儿子身上。
一道平静,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
“越儿。”
林越激灵一下,魂兮归来。
“这封信,”林崇指了指龙案上的信,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是如何得到的?”
“详细说来,给朕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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